擁抱這種溫馨的畫面沒能持續多久，兩三秒後，我就捂著鼻子，彎下腰，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

鐘林雲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直到我口齒不清晰的指著他手中的煙說明了況，他才恍然大悟，把煙摁牆上，滅了。

煙熄了好一會兒，我才緩過神來，直起子，發紅的鼻尖，開始向鐘林雲發連珠炮一般的問題。

“怎麼會在這里啊？”、“要在這兒停留多久啊？要回來上高中嗎？”、“怎麼回來也不和我說一聲……”

我的問題很多，一個接著一個，幾乎沒有給鐘林雲回答的時間，也不需要鐘林雲的回答，只是在宣泄心激的緒。

鐘林雲剛開始還張張口，簡單答一兩句，後來也放棄了，只站在那小幅度的笑，看著我在他面前發瘋。

等我說累了，閉上，用熱枕的眼神代替語言，繼續抒發心的時，鐘林雲終于找到了機會說話。

“你現在還在跳舞嗎？”他問。

“嗯。”我說，“在準備藝考呢。”

“我記得你以前不太喜歡跳舞。”鐘林雲說。

想起小時候，因為討厭舞蹈課，我甚至還在鐘林雲面前哭哭啼啼的場景，我臉上有些掛不住。

“啊……那是小時候嘛……”我腦袋，“現在不一樣啊，我績一般，想上重點的話只能走藝生的路了。”

“重點。”鐘林雲抓住了重點，他輕微笑笑，“恭喜。”

“還沒考呢。”我說，“恭喜啥啊。”

“提前。”鐘林雲依舊是那麼惜字如金，我從這點上找回了一些悉的覺。他很肯定的說，“你沒問題的。”

“謝謝。”我提前領謝，笑得眼楮都沒了，“等我考上了，你再來恭喜一遍也不遲的呀。”

鐘林雲不回答，只抿著笑。

我當時心太激，也沒有從他的笑意里知到什麼特殊的地方。

“你呢？”我拍拍鐘林雲的肩膀，你打算去考哪里。

“哦……”鐘林雲的眼神很短暫的閃爍一下，他垂下眼，看著我，說，“還沒定呢。”

“不會吧，過兩天就截止志願了。”我驚訝，“你學習那麼好，一定能上重點的呀。”

“小學的績哪算數。”鐘林雲笑笑。

“初中的績肯定也不錯啊，你那麼認真，看起書來一不和雕塑一樣，績能差就怪了。”我說。

“一般吧。”鐘林雲說。

他說一般，那大概率就是很好了。

我又開心起來，仰著頭問。

“所以要考哪里呀，在我們城市嗎？會不會和我是同一所啊。”

“真的還沒定呢。”鐘林雲又笑了，他今天笑得很多。他離開這三年，似乎終于學會了微笑。

“定了再告訴你吧。”

“什麼呀。”我嘟囔一句，“一點譜都沒有，那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啊。”

“事實上……”鐘林雲表稍稍一頓，出些復雜的微妙，“我手機前些天丟了，一直沒找機會再買。”

“所以你就這樣在沒有聯絡方式的況下在街上大搖大擺的瞎逛？”我吃驚地問，“萬一你父母有事要……”

話說一半，我想起鐘林雲家里的況，堪堪剎住。

當然還是剎得有些晚。

我尷尬的看一眼鐘林雲，帶些愧疚的說，“對不起。”

“沒事。”好在鐘林雲不是很在意，大度的原諒我的失言。

“總之。”我拿出筆，翻兩下書包，懊惱的發現里面裝的都是練功服和舞鞋，沒有紙。

“手給我一下。”我只能把包往上顛一顛，抬頭對鐘林雲說。

鐘林雲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把手出來，手掌攤給我。

他的手也和他的人一樣條，變得骨節分明，出的一節小臂上青的管顯著，看上去瘦削有力。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出的手上，指節附帶著鮮艷的痂，指甲也不太圓潤，著破損。

我愣一秒，隨後強迫自己忽略這些，把疑吞了下去。

我用摁下簽字筆，把電話號碼寫在他的手心。

“好了。”我心滿意足的把筆揣回包里，“這個是我手機號，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打給我，當然……沒事也可以。

我低頭把書包拉鏈拉好，鐘林雲則微微歪著腦袋，看了半天那行號碼。

“你要走了嗎？”最後，他抬頭，問我。

“嗯。”我點頭，“我現在要去吃個飯，如果我爸不催我，我就再回舞蹈室練一會。”

“好努力。”鐘林雲說。

“不努力沒學上啊！”我把書包甩到後，說，“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吃過了。”鐘林雲拒絕。

“嗯……”我糾結一會兒，說，“或者你有什麼想逛的地方嗎，我陪你走走？”

“那你的飯？”鐘林雲提醒。

“不吃了啊。”我聳肩，“就當減。”

“會低糖的。”鐘林雲又笑了，他小幅度的抬起手，在我肩上拍一下，“去吧。”

我不太樂意剛和鐘林雲見面就分離，但轉頭想想，我已經把聯系方式給他了，以後想要見面也不是難事。于是我便放下心來，做了決定。

“那我先走了哦。”我走出巷子，踏繁華的街道。

此刻天完全黑了，雲匯聚起來，籠罩在視野可見的頭頂。霓虹燈亮起來，為行人撐起一片低矮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我嘟囔著，抬眼問鐘林雲，“帶傘了嗎？”

“沒，一會兒就進室了，不要。”鐘林雲回答我，“你快走吧，一會兒來不及了。”

“哦哦。”我答應兩聲，往外走出幾步，又回頭，沖鐘林雲用力揮手。

“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放大聲音，對著他喊。

鐘林雲沒有回話，只沖著我也揮揮手。

他好像又笑了，但隔得有些遠了，我看不太清，也就不敢確定。

鐘林雲站在大街和巷口的會，繁華和寂寥的路口。他頭頂網吧的燈牌閃了兩下，亮起來，紅紅綠綠的，霧蒙蒙的喜慶。

從我和他分別的那一刻起，雲層微微嘆息，往下擲起雨點來。細的雨落下，被艷俗的燈照亮無數銀針，麻麻的打下來……

鐘林雲站在五彩的雨滴中，被籠在模糊的水霧里。

我又用力和他揮了兩下手，然後轉回了頭，沖著目標快餐店的大紅燈牌跑去。

鐘林雲還站在原地。

我把他留在了紅綠接的雨霧里。

回憶完畢，我睜大眼，盯著出租屋天花板上幾條細的裂紋。

鐘林雲是從那時候開始戒煙的嗎？

那次見面，當時不覺得，後來回想起來，鐘林雲的襯衫、脖頸、發上都是煙味，整個人像從煙灰缸里滾了一圈出來。

我也有煙癮很重的朋友，他們上的味道大多也和那時候的鐘林雲一致。

不過他們上會多一些酒味。

都說煙酒不分家，沉迷一個很容易就染上第二個。

鐘林雲倒沒有。

我把手放到肚臍上，做出一個攥住一束白花，就可以下葬的標準禮儀姿勢。

印象里，鐘林雲也很沉迷于什麼東西。

酒沒見他喝過，游戲沒見他玩過，賭由于他爸的原因，更是不可能挨上。

唯一一短暫沉迷個煙，還戒掉了。

這個人好神奇。

在認識鐘林雲近十年後，我不知第幾次發出這個慨。

什麼都不饞，什麼都不上癮，什麼都不喜歡。

這是好事嗎？

我眨兩下眼。

是好事……吧。

如果不是攤上一個倒霉爹，以鐘林雲這種極度自律的格，怎麼說都能沖沖那幾所頂尖的高校。

不過如果沒那個便宜爹，鐘林雲可能也不會變如今這個樣子。

沉默的、翳的、不好接近的……

他會正常的上學，正常的展開人際關系，正常的去和一個小生或者小男生發展一段早之誼。

這樣好的。

我想。

至這樣，在我湊過去親他的時候，他會明確的接，或者推開。

而不是現在這樣，僵持著，不上不下，神仙都不著頭腦，支支吾吾地說不明白我倆到底什麼況。

枕頭有些高了，我不舒服的挪一挪頭，找到相對舒適的位置。

“我。”

我盯著裂紋，目不轉楮地許下願。

“我希鐘林雲能像喜歡煙一樣喜歡我。”

“即使是會戒掉的，很短暫的，靠不住的，不健康的。”

“我也希有一瞬，或者幾個片刻，我能像煙一樣，親無間地與鐘林雲粘合在一起，悄無聲息又毫無間隙的把他纏繞。”

“這樣，每一個路過的人嗅到他上濃厚的香煙氣味，都會心領意會的笑笑，發出這樣的慨……。”

“‘啊，這小子，真喜歡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