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看過我媽媽的照片，你應該還記得吧。”

莫約十多分鐘之後，我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抹兩下臉，對鐘林雲說。

“記得。”鐘林雲說，“你們長得很像。”

“是吧。”我強扯出一個笑容，“大家都這麼說。”

我媽年輕的時候是一個芭蕾舞者，能上劇院演出當主角的那種，後來跟了我爸，就逐漸不登臺了。

在家里閑的無聊，生我前去年宮當個指導老師。從我之後聽反復的念叨中可得，還喜歡那份工作的。可惜的是生完我之後日漸差了，最後沒辦法，把年宮的工作也辭了，專心在家當富家太太。

“這是方的版本，也是我們家和外面說起我媽況時的標準答案。”我看著鐘林雲，睫上掛著淚，眼前還是水霧霧的一片。

“嗯。”鐘林雲應一聲，從桌上兩張紙，遞給我。

我道一聲謝謝，把淚了。

“事實的況……”

我本來應該有個姐姐的，據我爸說。

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懷著的時候胎位不正，生下來沒活幾天就沒了，沒的時候是大半夜，我媽都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我媽聽說孩子沒了的消息，直接就暈了過去，還在虛弱狀態的撐不住打擊，發起高燒，燒了大半個月，好了後頭腦就不太清醒了。

總覺得自己的兒沒死，誰說都不認，葬禮也沒參加，只一個勁的抓著我爸念叨。

我爸這個人就是面子大過天，他不願意讓外人知道自己老婆腦子出問題了，就上敷衍著我媽，醫生也不讓我媽去看，囑咐家里的人誰也別往外說。我媽雖然在孩子的問題上出了迷糊，但其他別的什麼認知都還正常，所以也比較好瞞，避開孩子的話題就好了。

風平浪靜了兩年，我媽又懷上了。

是我這個倒霉蛋。

這次很順利，剖腹產出來，母子平安，在醫院待了一星期就出來了。

一切都非常正常，除了我媽固執的認為生下來的是個孩這一點外。

如果有任何人，試圖告知，懷里抱的小孩是個兒子，就會大發雷霆，尖著反駁。

我爸嘗試了許多次，都被我媽的尖還有我的嚎哭雙重勸退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爸真的是個妙人，事發展到這個程度，他所想的居然還是保住他那一畝三分田地般大的厚臉。

他依舊沒有找醫生，只把這件事了下來，默許我媽把我當孩養大。

所以在我有個人意識之前，甚至在我有個人意識之後一段時間，我都傻呵呵的認為自己是個孩子。

直到我爸在我四歲的時候告訴我了我的真實別。

“我當時其實也沒那麼震驚。”我把紙巾一團，“我那時候小，對于別沒什麼概念，兒園的廁所都不分男……對于我來說從孩變男孩不過就是上廁所由蹲變站而已……”

但是我媽不這麼認為。

我是從歇斯底里的尖聲中得知別的重要的。

過程很簡單，我爸告訴我，我是男孩。

從他嚴肅的表和認真的態度看來，年的我不明覺厲，覺得自己知道了一個。

一個大。

于是我迫不及待的把分給了媽媽。

然後……

我就看到了一向溫耐心的母親表一點點猙獰，抓住我的肩膀，尖起來。

我嚇壞了，無論是的力氣還是的表現都是我沒見過的嚇人，于是我一撇，也開始掙扎著哭泣。

保姆阿姨聽到響沖進來，把我和我媽分開，並打電話通知了我爸。

我爸終于意識到了事的嚴重，請了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的建議是讓我媽院治療，因為神狀態尤其不好，而且存有攻擊傾向。

出于一貫的面子問題，我爸拒絕了醫生的建議，只拿了藥，囑咐保姆看著我媽按時服用。

“那些藥有用的，我媽確實從奇奇怪怪的臆想里出來了些。”我手指著紙團，紙屑一點點往下掉，鐘林雲手把已經被的不樣子的廢紙從我手里救出來，放到桌子上，然後了張新紙給我。

“謝謝。”我小聲說。

那些藥也有副作用，它們讓我媽的緒越來越不好，經常失眠，在凌晨三四點驚醒大哭。

我爸嫌吵，耽誤自己的休息，和分房住了。

“我那時候很小，但是也察覺到我媽變了些，就……看我的眼神變了，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保姆說怪嚇人的，讓我在媽媽好之前稍微離遠點，我就對阿姨發脾氣了，說再怎麼樣也是媽媽啊……這樣，然後……”

然後有一天晚上，我半夜忽然驚醒，發覺有人坐在我床邊。

那時候我已經自己睡了，出于我爸鍛煉孩子自立能力的要求，保姆搬到了隔壁房。

我嚇了一跳，轉頭瞇著眼看，發現是媽媽，于是又放下心來。

我想一聲，問為什麼這麼晚還不睡，是怕黑嗎，還是怕一個人睡，爸爸也讓鍛煉自立意識了嗎……

于是我開口，因為剛醒的原因，嗓子比平日沙啞了許多。

“媽……”

我音節沒有發完，就看見我媽的臉變了。

說來也怪，那麼黑的環境，那麼暗的燈，我居然清楚的看見了抖的，扭曲的眉，痛苦的眼神。

這個坐在我床頭面容陌生，卻又和我的媽媽一模一樣的人，看起來像話里我巫婆。

在那一瞬間，我做出了恰當的比喻。

下一秒，手，猛地掐住了我的嚨。

“……保姆聽到了聲響，過來把拉開了。”新的紙巾也被一團，雖然還沒變得那麼糙，但離那個狀態也不遠了，“因為我差點被掐死這件事，我那個便宜爹終于意識到這樣不行，把我媽送去了醫院，然後……我就沒有媽媽了。”

我平靜的說著，眼楮一眨，淚水不控的往下掉。

“其實……也不是……不是沒有吧，基本每個月我都會去醫院看，的狀態……時好時壞的，但是都……不大願意和我講話……”

人一哭起來，呼吸就容易。盡管我努力保持著平靜，但講出來的話語還是和豆似的，結結，話語還沒眼淚掉的順暢。

淚眼婆娑中，鐘林雲又上我的後頸。

他的力氣適當，像是專業的按師，讓我整個人都安定下來。

我哭泣著想，鐘林雲要是去樓下對那些野貓施展這番手藝，就算是那只平日兇見人就齜牙的獨眼貓王，也要抱著他的撒著要跟他回家。

“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緒很差，還問你說，‘你覺得男孩子好還是孩子好？”

“記得。”鐘林雲說，“那天你眼楮都是腫的，我以為是績發下來，你被家長教訓了。”

“是嗎？”我扯下角，“我那時還照了鏡子，覺得自己看起來沒多狼狽呢……狀態很糟糕嗎？”

“有點……吧。”鐘林雲猶豫一下，說。

“你好明顯。”我破涕為笑，很勉強的，“你真的不會撒謊。”

事實上那次我的績還不錯，班上前幾，我興地去了醫院，把績單給我媽。

我媽盯著績單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抬頭看看我，忐忑又期待的我。

“你為什麼不是孩呢。”最終只嘆一口氣，自言自語一般。

“其實在上了小學之後，我已經清晰的知道自己是男生，但是因為一些孩子的習慣改不掉，經常被人欺負，我有時被打得很疼，就會想，我不要做孩子了，做孩老是會被人欺負……”

“但是後來你來了嘛，然後那群人打不過你，我媽又跟我說了那樣的話……我就想啊，是不是作為孩子活著會好一點呢，因為沒人會打我了，當孩的話媽媽還會對我笑、會抱著我哼晚安曲、會夸我是乖孩子……所以我當時問了你那個問題。”

我抬眼，看著鐘林雲。

“你覺得生好一點還是男生好一點呢？”

我問，“小時候你說不知道，那現在或許你有答案了嗎？”

鐘林雲在我的視線里直起，手也從我脖子上拿開。

存留的余溫護不住我的後頸，冰冷的空氣上來，我打了個哆嗦。

這個問題或許對他來說太難了，我嘗試補充條件。

“你覺得我是男生好一點呢，還是是孩子好一點呢？”

鐘林雲輕輕皺起了眉。

他面對的仿佛不是一道只有兩個選項的選擇題，而是一道高等數學競賽題。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面前的問題確實比競賽題要難。

因為競賽題有標準答案，這道題無論如何都指向錯誤。

我吸吸鼻子，覺有些著涼。

“那……這麼說吧……你喜歡男生還是生呢？”

鐘林雲的眉頭一下皺得更死了，又在幾秒後舒展開來。

我盯著他，盯著他眼珠中自己的倒影。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覺得在他神里捕捉到一“釋然”的意味，又或是一種“沖”的緒。

我想他大概找到了標準答案。

“喜歡你。”

鐘林雲看著我，很平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