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在容珩的心里卷起了驚濤駭浪，使他一度有些不真實。

面對前這位行將就木的老者，一寒氣自腳底升起，眨眼間就流竄到四肢百骸，他心中久違的生出了些許畏懼，忽然意識到，哪怕他這位父親已經蒼老，臥病在床。

可到底是多年前那個能在諸皇子中殺出條路，步步為營，機關算盡謀奪了帝位的人！

他能奪得南疆至寶《蠱經》！

能控制朝臣，能在兵敗如山倒之際依舊領著大軍北上，能甘愿讓北地州府俯首稱臣，創建第二個王朝！

甚至那些不曾放在心上的事也再度被想起。

他豁然大驚！

北地那麼多州府，他們一路北上幾乎沒有到阻礙，就好像那些駐軍和府尹全然不知他們叛逃出京之事一樣。

又或者說。

他們本不在乎正統是誰，而是，早早就了他這位好父親的囊中之？

除了這些呢？是不是還藏著其他不為外人所知的后手和布局？

恐怖如廝！

想到此，容珩不倒吸了口涼氣，再看景帝的目中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敬畏和忌憚，他在心底對自己發誓，除非親眼看著他斷氣，否則，絕不悖逆！

“珩兒？”

景帝見他神有些恍惚，輕喚了聲。

容珩回過神，強忍著心中異樣，恭敬道：“父皇的苦心兒臣知曉了，必定會再行譴人同南疆涉。”

“這就對了。”

景帝面上總算多了些許笑意，語氣悵然，“珩兒，父皇邊如今就只有你了，你是父皇唯一的期盼和寄托，父皇不會害你！”

“兒臣知曉，以前，是兒臣太過任了。”

百俯首，重權在握，多年的期盼一朝真，那樣的覺實在是過于妙，以至于讓他迷失其中。

他怨恨容越半截子土還要把持朝臣，不肯放權。

也恨那些人不識時務，對他這個未來君主虛與委蛇，奉違，使他滿腔抱負無用武之地。

可他如今懂了！

那些人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不敢違逆老皇帝的意思，不敢……稍有違逆！

這些話發自肺腑，景帝聽罷，也沒有再多說其他，只道：“朕壽元無多，日后的一切都是留給你的，去吧！”

容珩的心被猛地，尤其是這最后兩字，低啞沉悶中還帶著抑的意，他突然意識到，父皇，真的快油盡燈枯了……

久違的酸與心痛涌上間。

容珩拱手道：“那兒臣先行告退，父皇千萬要保重龍啊！”

景帝沒吭聲。

容珩快步退了出去，還特意詢問了安總管近日他的狀況，又仔細叮囑些話，這才離開。

外面的靜盡數落在景帝耳中。

他面無表的聽著，甚至沒有半點波瀾，須臾，安總管推門而，正見到景帝靠坐著子，若有所思。

“太子殿下離開了。”

“嗯！”

等了很久，安總管才聽到景帝的聲音淡淡響起，有些迷惘，還有些不易察覺的……脆弱。

“你說，是不是朕前半生造孽太多，所以才落得如今荒涼收場的地步？”

安總管訝然抬頭，看他鬢邊的發已經全白，心中更是酸楚，垂首哽咽道：“陛下別說這些話，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景帝沒理會他。

子的全部重量在背后的枕上，放空思緒，直直的盯著高闊的大殿穹頂和房梁，語氣幽幽，“朕年起便不被父皇看重，淪為母后爭權奪利的工，從未會過爹娘疼寵是何滋味。”

“所以，當初黎氏誕下言兒，朕便將他帶在邊教養，習字作畫，彎弓打馬，事事用心，以盼著他能繼承缽，為一代明君。”

“可惜啊，那孩子心又傲氣，一念之差走上歧路。”

“老二……才華斐然，文武雙全，又有個上進努力的外家，朕也曾是極喜歡的，結果為了個人發瘋，與朕父子恩斷義絕，讓朕，傷了心！”

“容檀，自私弱，無城府，那張艷麗的容貌像極了他娘，看著便讓朕心里堵得慌，不提也罷！”

“剩下的，便是老三！”

一個一個離去，他邊如今唯一剩下的兒子，也就只有容珩！

安總管聽他話音頓住，適時寬道：“三皇子文武就，行事頗為穩妥，朝臣對他也多贊譽，頗有陛下年輕時的風范！”

“是啊！”

景帝附和了聲，輕嗤了句，“他是這些兒子里，最像朕的！”

一樣的偏私暗，一樣的不擇手段，一樣的……疑心深重！

哪怕如今還要依附他這個父親，哪怕羽翼未，依舊還是沒能掩藏住那些蠢蠢的野心和貪婪！

“不對，他比朕強些。”

景帝突然自嘲的笑笑，“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曾被任何人和事牽絆住腳步，而朕……”

因為想要一個人，做錯了很多事。

縱然不愿意承認，但他心底清楚，倘若沒有那個執念，或許，后來的許多事都會朝著不同的方向流去……

但他，不悔！

“陛下該歇息了！”

安總管替他捻好被角，聽那話音越來越低，最終消失，無聲的嘆了口氣，守在榻邊。

陛下最近越來越頻繁的想起曾經的人和事。

這可真不是個好征兆！

殿安靜祥和，像是把所有的喧囂和斗爭都隔絕在外，漸漸的，天空飄起了飛雪，落在屋檐上，樹梢上，眨眼間就將整個行宮都蒙上了一層銀白的外。

與此同時，一道旨送到了晏崢手中。

“一月，拿下安府！”

晏崢著這張布帛陷了長久的沉思之中。

堯關。

黃飛召集眾將軍議事。

“那些蠻子都瘋了，突然開始不要命的攻城，難道是朝廷與北戎談崩了？北戎汗王想和廢帝聯手吞下大盛？”

“未必！”

“冬季糧食短缺，北戎又逢大雪，牲畜死傷無數，恐怕是熬不下去才想著把手到我們這兒來！”

有人憤憤道。

暮霖坐在黃飛的右手側，聞言，沉聲道：“大戰既起，是何緣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守好東面的門戶，好讓朝廷能全心應付北境的局面！”

“暮老弟說得對，北戎蠻子敢來，那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大盛的雄獅！傳本將命令，都給老子好好打，打贏了老子給你們請功！”

黃飛大手一揮，數道命令傳下。

整個堯關，霎時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