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仕子》第013章 突現

之后的兩天,齊譽家每天都是門庭若市,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這些都是村里的鄰居,倒沒外人。

快到年了,是時候準備春聯了,這是過年不可或缺的重要組

在城里,人們可以直接去文舍購買,而在鄉下就只能去找讀書人來寫了,而齊譽剛好是這一類人。

周氏對前來求字的鄰居都非常熱,家長里短地攀談著,還時不時地問上一句,自己上的新裳是否得

鄉鄰們自然是稀里嘩啦地夸上幾遍,好不容易擺了周氏的糾纏后,急忙拿著春聯離去了。

出門前,他們才想起來,怎麼忘記夸齊譽了?人家才是正主呀!

然后又是一通贊

雖然看不懂寫得什麼,但關鍵是人家不收錢呀,好聽的話自然要多說一些。

在把最后一個鄰居送走之后,齊譽突然出一副詭異的表,還拍著腮幫子,里不停地磨牙。

柳荃看得不解,細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昨天吃醋時酸到了牙齒。

真是活該,不能吃酸的還逞能!

齊譽也覺詫異,這陳年老醋怎麼這麼厲害,都過了過了一個晚上了,居然還沒散去!

莫不是要走詭異的事發生?

果然……

次日一早時,這個預就得到了驗證。

而且,來得還很突然。

齊譽消化著食,在大門外踱步背詩,耳邊倏然傳來了幾聲鞭響,由遠及近。

抬眼去,卻見遠遠地駛來了一輛大氣考究的馬車,青布垂幔掩著,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行。

頃,趕車的車夫跳下了車轅,在左右鄰居打聽過后,竟在齊譽的家門口停了下來。

這是……有朋自遠方來?

車簾被開了,從車上走下來一個模樣俊俏的公子哥,他穿錦袍風度翩翩,一把折扇搖來搖去很是惹眼。

寒冬臘月天,他拿把扇子呼扇啥呢?

還有,他怎麼不流鼻涕呢?

正分神發怔,卻見那公子已經走進了院子里。

“這位兄臺,請問這是齊譽公子的家嗎?”俊俏公子拱手一禮,文質彬彬地問道。

“不錯,在下就是齊譽,不知有何指教?”

那公子點點頭,環顧了一圈這院落后,輕輕嘆了一聲。

齊譽蹙了蹙眉:“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公子道:“在下殷俊,哦……見過齊兄。”

“好說……”

齊譽也不托大,隨之拱手還禮,剛請他進屋奉茶,卻見他的眼神不停地翹盼,看起來有些反常,于是又把即將出口的客套話給咽了回去。

這個人是生面孔,確定沒有見過,自家親戚中也沒有殷姓的人。也就是說,這公子既不是客人也不是朋友。

但是,他卻一直朝里屋頭凝,是何緣故?

讀書人講究非禮勿視,哪有這樣瞪著眼睛瞅的?

嘶!該不會是踩點的盜賊吧?

到年了,都要防著點,尤其是這種人。

“殷公子,你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一路走來,順便看看農家風。”

“看風?”

既不認識,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人不正常!

保險起見,齊譽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沒有要事,閣下就請自便吧,我還有些別的事要忙,就不挽留你了。”

“且慢!”

“何事?”

“哦,聽說齊兄習得一手妙筆丹青,殷某想請教一二。”殷俊笑了笑,又補充道:“在下也有著繪畫的好。”

“抱歉,我已經封筆了!”

“哦,咱們只流心得如何?”

說得那麼親切,咱們很嗎?

誰知道你是不是賊!

“不好意思,最近我正忙于功課,沒有時間探討雜學。”齊譽斷然拒絕。

“哦,齊兄真是用功。”殷俊訕訕一笑:“快到年了,我就順便問個安吧,齊老太太可好?”

“有勞掛念,家母安好。”

“嫂夫人可好?”

“有勞掛念……咦?”齊譽一怔,冷臉道:“你什麼意思?”

殷俊笑道:“禮貌問安而已,齊兄以為是什麼?”

“哼,我娘子很好,非常好。”

“噢,傻人有傻福啊!”

什麼意思……

齊譽的臉綠了綠,顯得有點不正常。

“閣下還有……”

殷俊呵呵一笑,打斷他道:“我聽說嫂夫人目前還無子嗣,不知是何緣故?”

這是在暗指自己嗎?

過份了!

“閣下還請自重!我還要忙,就不留你吃午飯了。”

又是一道逐客令下達,但殷俊依舊紋

臉皮真厚!

“閣下還有什麼想說的?”齊譽不耐煩道。

殷俊一嘆:“我是真沒想到,竟然嫁到這種貧寒之家,舍玉而求頑石,不是蠢又是什麼?”

這句話有明顯的弦外之音,最明顯就是在諷刺自家貧窮。

莫生氣,不理他就是了!

齊譽正要關門,卻聽他又道:“一個窮人家而已……”

“而已?貧寒怎麼了,還不照樣能過日子?我告訴你,鄉下人能進能退,讀書有志破萬卷,置錐無地可躬耕,過得比你們舒坦。”

家有幾畝薄田,讀書不行咱就種地,你們城里人呢?有地種嗎?

饞死你們!

殷俊哂笑道:“你說錯了,我聽說卻不一樣,鄉下人讀書都很不容易,省吃儉用舍不得花錢。有句詩說,勸君莫將油菜炒,留于兒孫夜讀書,這才是真正的寒門子弟吧。”

齊譽哼了哼,負手道:“兄臺似乎對窮苦人家有些錯誤的認識呀!豈不聞,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連我朝的開國皇帝也只是個放牛娃的出。這就是:寒門生貴子,白屋出公卿。明白了沒?”

殷俊一怔:“聽你的意思,莫非也是想謀個功名?”

“當然!哪個讀書人不想仕?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齊譽也不例外!”

“好志氣!不過,在下有一句良言相勸,你不妨聽聽,科舉之路耗費巨大,絕不是你這等家境所能負擔得起的。”

“你看走眼了,本公子并不差錢,殷兄還是收起你的優越吧!”齊譽淡淡道。

“那好,我年后時也會參加縣試,咱們不如比比高低,嗯……希你不要被我落下太多。”

齊譽反而笑了:“我當你是舉人老爺呢,原來也是一介白呀,比就比,還怕了你不?”

“好!考場上見,殷某告辭。”

“不送!”

這人大老遠地趕來,問這問那,又和自己考場相約,這是到底是搞得哪一出?

還沒弄清楚緣由,自己就糊里糊涂地應戰了,覺有點

自己怎麼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有點……不對!

冷靜下來后一想,自己是在他提到了柳荃之后才變得激起來的。

他既然這樣說了,莫非是認識娘子?

想到此,牙齒倏然變得酸疼了起來。

自己不要瞎猜,有什麼疑問找妻子一問便知。

齊譽整理了一下思路,貌似淡然地走進了屋里。

柳荃此時正忙活著針線活兒,見相公的臉晴不定,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雖然打好了腹稿,齊譽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柳荃淡淡一笑,指著新衫道:“這裳再幾針就好了,你過年時好穿。”

心里頭一陣溫暖傳來。

齊譽慨然贊道:“娘子賢惠,家里家外全都是一把好手。”

“學會巧了。”

自打兩人的關系破冰之后,上極速升華,現在的時間段約等于是月期,溫馨而濃郁。

柳荃收了針,道:“剛才你在和誰說話?嚷嚷的那麼大聲。”

齊譽躊躇了一陣兒,終于鼓起勇氣說:“娘子,我向你打聽個人。”

“誰?”

“他殷俊。”

柳荃聞言軀一,臉變得復雜起來,良久后,才輕輕嘆道:“你都知道了?”

茫然……我知道什麼了?

齊譽撓撓頭,誠然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問你的。”

“也罷,與其別人嚼舌,還不如我親口告訴你,我確實認識他,而且還和他扯上過瓜葛。”

瓜葛?

這句話就如同一聲炸雷,在齊譽的腦海中掀起了軒然的綠波。

但是,幾息時間過后,他的眼神又清晰起來。

要相信娘子!

“娘子請說。”

柳荃回憶了片刻,娓娓道來:“我是柳家撿回來的孩子,但是我很幸運,遇到了非常好的養父和養母。在娘家時,我沒有到過任何委屈,不僅學會了做針線,還讀了一年私塾。要知道,柳家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爹娘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非常難得了。對于此,我很激……”

“在我及笄后,父親就開始心為我尋覓婆家,后經過人穿針介紹,就定下了殷家公子的親事,那人就是殷俊。”

齊譽聽得百味橫陳,牙齒酸疼的也更厲害了。

“但后來卻發生了意外,殷家還沒有來得及下三六聘禮,殷俊的父親就因急病去世了,這事也就因此耽誤了下來。他悲傷之下,毅然還放棄了科考……”

“去年年初時,聽說他去了一趟嶺南,誰知那一帶正逢倭寇禍,不久后就有親戚帶回了消息,說他死在了戰里。于是,我父親就提出了退親,殷家母也是個明事理的人,這頭一說就同意了。”

“再后來,你二舅來到我家里說,然后我就……嫁給你了……”

齊譽帶點憾說:“可惜呀可惜,那小子竟然沒死。”

“你說他還活著?”柳荃微微一驚,然后又淡然地說道:“我現在是你的妻子,和他之間再無瓜葛,他活著又能如何?這件事我并不是有意瞞你的,而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說。”

再無瓜葛……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齊譽長舒了一口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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