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派是門，起源於中九流醫門醫，融合上九流最大的門派裏的一些通用的法，便又歸於門，帛派雖默默無聞，幾乎不為人知，但其門中的法卻皆與返生機有關。除開那些人盡皆知的法，其主要法隻有三個：點靈，除歲，還有一個，據是兩千年前的管祖師創造，可以逆改命的返老還之，非凡人可學，後來門中遭遇大變故，管祖師失蹤，連帶著這個也失了傳。

何掙紮的便是帛其一：除歲。

何謂除歲?

除歲除歲，除歲留禾。這門帛派妙法，有別於別的門法派，其意單指是除去山土萬之邪穢氣，留命禾。

《書?微子之命》：“ 周公既得命禾，旅子之命作《嘉禾》。” 孔穎達 疏：“ 周公既得王所命禾，乃陳子歸禾之命。” 《史記?魯周公世家》： “ 周公既命禾，嘉子命，作《嘉禾》。”命禾，本來是指子所賜的嘉禾，意指好的收。

帛派創派祖師南崖子本是醫者，他晚年據人經脈及位圖創造出此，本是據人位調先與後之靈氣，改變人五髒五行格局來達到治病目的，座下弟子常歸資卓越，竟在師父此之上開拓延，把此試用於死、等上。

他堅信萬皆有靈，故一法通而萬可用，既然都是有靈之，那自然都有其蘊靈之經脈與道，隻要點準，改變它的五行，把其病、死、穢之濁汙通過靈改變讓它自然轉換生機，何嚐又不是除歲之的真正要義?

這樣的法前所未聞，一經兩代帛派傳人研究完善功，南崖子便寫下門派規矩：不可用，不可示人。

皆因此法逆，篡改生機，雖然依照萬年月，所施之次數效果有強有弱，可袪病延壽，雖不至長生不死，但其價值，也是異常讓其他門及下為之瘋狂了。

故帛派擇人必考品，不傳全，遊曆歸來後心磨礪見其神，才會因人傳其全。

但就隻這一星半點的除歲之，也足夠讓人眼紅。這也是為何帛派重寶《帛經》失，何要追出山的原因。

江湖人雖然還不知其重要，但江湖人都知道一門手藝的重要，所以六一句門派經書出口，整個省城才會地。

若外頭知道帛派如此逆，怕是不止江湖，就是軍閥派係洋人日本人都要聞風而來。

何盡量不讓自己眼睛往桌上落去，等到了時間，便放下手裏活計趕出去吃飯。

長盛貿易商行的師傅都是廚房專門另給做的飯菜，有葷有素，請來的廚娘手藝也好，何心裏裝著事，就有點兒食不知味。心頭有困頓，做事怕也難以集中神，反而拖慢活計，想到這裏，何幹脆抹了，和阿四兒了一聲，便出了店往外頭打算溜達一圈散散心。

他隨著人流隨意的走著，經過其他的店麵也會佇足觀看一下。

八角亭是全城最繁華的地方之一，人流川息不止，街道寬敞，一水兒的西式建築，圓形柱子與複雜的雕花，整多用白的巖石，窗戶比起看慣的華夏風格更高更大，安著大塊格子的明玻璃，又大氣又明亮，又討人喜歡，人站在外頭一眼就能看到裏麵的陳放，那些店子，拿著架子把洋裝穿在上頭，腰下邊也不知道塞了什麽東西，撐起來傘開，麗大方。這樣的店子外頭停的車最多，看到裏頭去，就能看到好些貴婦姐太太在邊談邊挑選。

何有些悵然。

這樣的世界好看是好看，但於他，卻有種不真實的隔閡。他發現自己還是看著滿街的長褂短衫、瓜皮帽子、黑布鞋靴、銀簪銀鐲、耳邊綴著吉祥花紋耳環的國人更加親切。

世道在變化著，省城更是不可同是而語。

何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裏居然有種擔憂，這種擔憂不上來，就是看到這些鋪子，這些行人，這些站在路中間穿著黑製服腰間扣著皮帶頭上戴著大蓋似的帽子的警察們生出來的。

他在擔憂什麽呢?

他也不知道，他用力的想著，想從腦袋裏把這個擔憂理清楚，然而想了很久，卻什麽也想不出來。也許，他擔憂的是世道的變換，自己的師門與它的格格不，也許，門也許會因為人們的這些新奇追求，而漸漸淡忘，最終湮沒於塵世。

那麽，門中的法呢?它們也會湮滅於世嗎?

帛門凋零，人丁不興，一開始是為了守護，可為何要創造出來?他創造出來，難道不就是為了造福於世?

仿佛一道，突然衝擊著何的腦袋，他呆呆的停下了腳。

是了，門規所言，不就是以人、以萬為本?

為我帛派門人者，當仁、義、善、信，德，醫世人，醫萬，遠邪惡，遠殺戮。

那如同最最沉重的寶劍，一劍劈下，斬開何心頭的霧鬱掙紮，出一片清明。

他大喜的跳起來，轉就跑，跑了幾步又跑回來，站在原地張。

“是我看錯了吧?師父和師弟都沒個回信，肯定不會在省城……”

裏念叨著，何撓撓頭，轉邁開大步。

他腳步輕快的回到長盛，坐到桌前後從桌裏拿出香爐與碎片來，角帶上了笑，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再等等吧，晚點，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才能修好你。”

完繼續工作，長盛事多，沒過多久便有夥計來敲門，隨後送著東西到常師傅和何桌前。

常師傅擅於銅鐵銀等修補，他看著送來的好些件直冒火：“又送這麽多來，手裏的活還沒完呢。”

又看看何麵前的，搖搖頭道：“後生崽，你的也冒見得比我的，半斤八兩啊，半斤八兩啊。”

何就笑笑，都是在人手裏討活的，有意見也不能講，埋頭做事才是正理。

清洗是個特別考驗耐心的活，稍微一點不注意就會破壞瓷的胎與釉，一下來何才堪堪把香爐的碎片清了個大概，正要走的時候被常師傅喊住。

他道：“後生崽，走，一起呷個飯。商行不遠有個西洋餐，我們一起去試下。”

何本來還想拒絕，可一看人家眼神灼灼，反應過來怕是有事想要和自己，便點頭同意了。

這洋餐廳裝修蠻洋氣，一進去就有穿著西式的服的夥計過來問客人幾位，放眼去廳裏擺著很多桌椅，也是西洋那種彎曲線條帶雕花的，還有音樂，何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洋的年輕姑娘，頭發卷波浪，一架木頭，像二胡又像別的什麽，不出名的樂架在左邊脖子上，歪著頭，左手持著樂的細長頭把，細長的手指在弦上按，右手則拉著弓弦在琴中肚上下舞。

奇怪的樂發出的聲音也是奇怪的，有別於何知道的那些，多出一份暗啞的覺，但又不像塤、蕭那樣，音質是從未聽過的。

至於曲子，何更不懂，聽了一下隻判斷出婉轉悠揚。

跟著夥計到了空著的位置坐下，夥計遞上一本菜單，拿著個本子在一邊問：“兩位先生，請問要點些什麽?”

何咳一聲，把菜單推給常師傅：“常師傅，您是前輩，您先點。”

常師傅也不客氣，拿著點前菜，點主菜，點飯後點心，何如同聽書，等人家餐送上來了，何有點眼：刀子叉子好幾樣不帶重的，可筷子在哪呢?

常師傅還要了酒，倒出來好看是好看，可何嚐了後覺得還沒自己在山裏釀的野果子酒來味兒，等到前菜上來，何有點兒驚嚇，份量怎麽就那麽一丁點?

他眼，常師傅也眼，這傻子一愣一愣的，全不知道自己沒繃住臉皮子，什麽想法都給寫臉上了，這世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人，也是難得。

想到這裏，常師傅就開了口。

“後生崽，你我一聲前輩，我就托個大，喊你聲何伢子可好?”

等何點了頭，常師傅也不虛套，直奔主題。

“何伢子，你曉得省城麽子行業最興旺不囉?”

何愣了一下，口而出：“古玩。”

“不錯。省城曆史悠久，文化傳承綿延，一直流傳著‘皇室文藏故宮，出土文看陝安，民間文現湘郡’的法。”

“正因為曆史悠久，地麵上，曆朝曆代傳下的文武將不知幾何；地下頭，墓將墓不知多，故而省城文行當興旺，便是舉國上下都聞名。”

主菜送了上來，何繼續傻眼，那盤子裏的就那麽一塊兒，澆了醬，放了朵不知名的青菜葉，扔了幾個紅紫果子做裝飾，一看就知道吃不飽，本不能和長盛的廚房相提並論。

他拿眼看向對麵的常師傅。

畢竟是省城的老油條，常師傅門路左手拿起叉，右手拿起刀，拉開架勢，用叉子叉住牛片兒，右手執刀使用兒割。

於是何有樣學樣。

嘎吱一聲，清脆的刀劃過盤子的響聲在餐廳裏兀突響起，常師傅嚇得一抖，剛叉起來的掉回了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