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中，淺青朱子深的年循著琴聲找到了后花園。

湖心小亭中琴的青年男子手按住琴弦，訝然抬起頭，“阿鯉？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男子容極好，雙薄而無，微微染著雪的長發用一支白玉簪簡單挽起，氣質清冷，尤勝三冬寒冰，令人不敢視，正是當朝翰林掌院蘇文采，字羨予。

饒是蘇鯉從小在蘇羨予邊長大，卻還是不習慣直視這般盛如霜華的容，垂頭行禮，“叔父容稟……”

蘇鯉將自己的見聞仔細說了一遍，見蘇羨予久久不語，不由了本就筆直的背，“叔父，阿鯉沒錯”。

“年意氣”。

蘇羨予輕飄飄一嘆，“章祭酒固然立不正，然國子監何辜？章祭酒一人難道便是國子監所有老師學子？便是國子監百余年的詩書傳承？”

蘇鯉長長一揖，心下已然嘆服，只卻不肯改口，他知道叔父說得對，只那般景，他絕不可能坐視不管！

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只他錯了就是錯了，正要自去罰，蘇羨予卻又自嘲勾了勾角，“只年意氣又有何辜？罷了，正好我請幾日休，帶你出去走走，拜訪幾位大儒”。

蘇鯉再次長揖過膝，角不自覺翹了起來，又忙忙去，努力做出一副穩重淡然的模樣來……

……

……

宋學莊趕到華府卻本沒能見到華大姑的面，他也不敢走，菱姐兒在華大姑的院子外跪著。

華平樂就沒見過這麼厚無恥的，親去抱走了菱姐兒。

宋學莊想攔，又訕訕回了手。

他在華大姑的院子前站了一會，覺得這麼站下去不是事，就去尋寧河長公主，不想寧河長公主也不見他。

他出高貴，又年得意，雖被昌平侯一嚇，做好了拉下臉賠禮道歉的準備，現在華大姑和寧河長公主都不見他，他總不能當著一群丫鬟小廝的面磕頭賠禮！

他在原地立了一會，甩手就想走。

長隨忙攔住，“世子，小不忍則大謀，長公主和世子夫人不肯見世子也無妨，世子只要將賠禮道歉的誠心表出來，長公主和世子夫人自然會知曉”。

宋學莊想到昌平侯說的話，到底沒敢就這麼走了，又回了華大姑院子外站著。

這一站就是一夜，中間他無數次想走，都被長隨堅決攔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昌平侯和昌平侯夫人親自到訪，宋學莊才被請去了一起見寧河長公主。

華大姑和華平樂皆沒有現，只華平安陪著寧河長公主。

昌平侯一見長公主就跪下了，昌平侯夫人看了昌平侯一眼，不甘不愿地跟著跪下了。

宋學莊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沒喝水，站得頭暈眼花，見昌平侯夫婦都跪下了，一也跟著跪了下去。

寧河長公主沒有讓人攔，也不起，重重哼了一聲，“昌平侯可還記得當初為世子下聘時說的話？”

昌平侯慚愧開口，“長公主見諒，孽子年魯莽，小侯回去一定嚴加管教，不再媳婦半分委屈！”

“侯爺說的話，本宮卻是不敢信的，畢竟當初侯爺父子信誓旦旦，就算終生無子，也絕不會納妾蓄婢，如今世子倒確乎是沒有納妾蓄婢的——”

寧河長公主忽地話風一轉，“卻是跟那賤人謀著等本宮一死就謀算本宮的孫！”

昨天宋學莊因為害怕，下意識省去了和馬蓮娘謀華大姑之事，昌平侯還不知，待了解清楚后，驚怒加，猛地起狠狠一耳甩到宋學莊臉上，“孽障！”

宋學莊的本就瀕臨極限，昌平侯這一耳又沒敢留半分力道，宋學莊竟是哼都沒哼一聲就閉過氣去，砰地摔倒在青石地板上。

昌平侯夫人慘聲了起來，昌平侯心下微悔，只打也打了，他只能著心腸又罵了一聲。

寧河長公主哼了一聲，扶著華平安起離開。

昌平侯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睜睜看著寧河長公主離開，厲聲止住了昌平侯夫人的哭嚎。

按理說，宋學莊都暈過去了，該直接在華府大夫的，他卻沒那個臉，命人抬了宋學莊，灰溜溜地走了。

他原先不知道還有宋學莊和馬蓮娘謀算華大姑下堂一事，現在，之前的誠意自然是不夠了。

他回府后顧不上宋學莊看大夫之事，命人開了大庫房，將仔細挑選了兩匣子珠寶首飾，想著華平樂好武，又將祖上傳下的一副寶弩找了出來，又挑了兩柄鑲著各寶石的匕首。

正想著還要加些什麼，長隨匆匆跑了進來，卻是他們走后，寧河長公主就帶著華平安進了宮。

不多會，政和帝就將馬尚書和章祭酒宣進了宮，責令章祭酒引咎致仕。

“聽說圣上大發雷霆，罵章祭酒在國子監一手遮天，將國子監弄得烏煙瘴氣，連禮部當時在場的幾位大人，圣上都譴了太監代天申斥。

又罵馬尚書連自己的連襟都教不好，何以統籌戶部，責令馬尚書閉門思過，職務暫由戶部兩位侍郎代理。

國子監祭酒之職暫由蘇掌院代領，并賜封華三爺二品郡王，又嘉獎了幾個隨華三爺而去的監生，令他們依舊回國子監讀書。

廷傳出話來，圣上親口許諾長公主，仙去之后，便讓華三爺承襲寧河之地，絕不會人欺辱了華家子孫”。

昌平侯聽得后背冷汗涔涔而出，果然，果然！

為了兒私事損了兩名朝廷大員！

寧河長公主的圣寵果然無人能比！

他敢肯定，要不是寧河長公主顧忌華大姑和菱姐兒，投鼠忌，這時候他昌平侯府的侯位都不一定能保住！

那個畜生！蠢貨！

“快把這番話說給那個畜生聽，讓他跪到世子夫人的院子外去！快！”

他話音剛落，外頭就有小廝風一般地卷了過來，“侯爺侯爺，宮里來人了，宣侯爺和世子進宮！”

昌平侯腳下一，跌倒在地，果然，果然，那個小畜生是要害死他昌平侯府滿門！

……

……

昌平侯勉強撐著一口氣進了宮，剛踏回昌平侯府大門就眼前一黑往下栽去。

焦急等在門口的昌平侯夫人尖聲了起來，失魂落魄的宋學莊卻像沒看見般繼續往前走，完了，什麼都完了！

圣上親口訓斥，說他枉讀圣賢書，不堪在掌五禮之儀制的禮部任職。

更是訓斥父親不能約束子孫，不堪侯爵高位，只顧忌著華大姑和菱姐兒的面，暫不發落。

暫不發落，暫不發落！

只怕等風聲過去，他昌平侯府的侯位，他的職都保不住吧？

原本父親說起，他還只當父親是危言聳聽，那個毒婦！

不是管著他不許他納妾，他又怎麼會把主意打到馬蓮娘上！

不過就是件風流雅事，濃時說了幾句昏話，就要置他于死地！

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