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香臉頓時就變了。

哪里想到，這傻子從前傻乎乎的，那是怎麼欺負都放不出半個屁來。眼下不傻了之后，這皮子倒是利落得很！

竟然還指桑罵槐的說豬狗不如！

“你！”莊文香著手里的帕子，另一只手揚了起來，“沒爹沒娘的玩意兒！哪怕不傻了，也是個混的！今兒我這個當姐姐的，就好好教教你！”

莊云黛本不躲，甚至冷笑一聲，還把臉湊了上去。

“你打啊。”莊云黛冷笑道，“今兒但凡你這掌落下來，我旁的事就不干了，頂著這挨了掌的臉，去縣里頭朱老爺家，讓朱老爺跟朱太太好好看看，他們即將抬進門的這人是個什麼玩意！”

莊文香腦子里轟了下，難以置信的倒吸一口涼氣：“你敢？！”

莊云黛有恃無恐，笑容和善：“你要不試試？”

莊文香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下來，但手里還是死死的絞著塊帕子，眼神里蘊著警惕。

莊云黛看著莊文香那副模樣，冷嗤一聲。

莊文香今年十五了，生得略有些圓潤，在好些人眼里，這就是極有福氣的“富貴相”。

后來縣里頭一戶姓朱的富紳人家，因著當家太太遲遲生不出孩子來，便想要在外面采買幾個家世清白好生養的孩兒當妾。

也是巧了，符氏娘家那邊有人在這朱富紳家里當洗婆子，這話就這麼傳了出來。符氏回娘家的時候聽了一耳朵，立即就起了心思。

家香姐兒生得一看就是個有福的面相，再加上屁也大，一看就是好生養的，這要是去富紳家里當了小妾，那們莊家不就跟富紳家里了親戚了嗎？

到時候，再讓富紳提攜提攜家裕哥兒，那們莊家，這輩子不就發達了嗎！

符氏越想越興，當即就回了家，趕跟莊文香商量這事。

莊文香一開始聽說那朱老爺都三十來歲了，跟爹娘歲數也差不多了，一開始還有些不大樂意。符氏就摟著勸：“你先前不是眼饞劉家那丫頭趕集的時候新得了一盒胭脂，還纏著你爹要嗎？……等你了富紳家里的姨娘，別說什麼一盒胭脂了，就是十盒八盒，富紳家里頭還能短了你？……香姐兒，你打小就是咱們向村最出挑最有福氣的姑娘，等嫁到朱富紳家里，這十里八村的，還有哪個比你嫁得好？”

莊文香一想，這立即就心了。

后來符氏就咬牙使銀子，托關系，把莊文香通過那采買的婆子，送到了朱富紳朱太太面前。婆子又在朱太太面前各種說好話，什麼這姑娘面若圓盤，一看就是有福的；再看這姑娘腰，就知道是能生兒子的。

朱太太心了。

但人家富貴人家，總是要有些什麼這樣那樣的規矩。

雖說朱太太心，但還是讓莊文香先回來等消息。

這事若是了，到時候朱家那邊就會有人來送一份聘禮，也不需要莊家給什麼嫁妝，直接一抬小轎抬進朱府。

這幾日，就是莊文香在家里頭等消息的日子。

正好這時候，莊云黛生了病，符氏就在那跟莊老生還有莊李氏吹耳邊風，說什麼香姐兒這是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候，不能染了病氣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所以，最后莊云黛就被人以“搬出去避著人方便養病”的由頭，送到了那破敗坍塌的老宅里。

若非莊云期跟莊云彤兩個小家伙非要跟著一道過來照顧莊云黛，怕是原主去世還要再早幾日。

可見，莊文香這門“親事”，是眼下全家最為看重的大事。

正是因此，這會兒莊云黛一提朱老爺朱太太，莊文香就聞之變了。

好半晌，莊文香這才強著脾氣，帶了個有些僵的和笑意，同莊云黛強笑道：“……哎呦，大姐這是跟你開玩笑呢，怎麼會打你呢……”

莊云黛似笑非笑，不接話。

“而且，我這次來，可是讓我過來看你們的。”莊文香咳了一聲，終于道明了這次的目地。

昨兒莊家幾人送莊文裕去了縣里醫館，今兒莊家人托了從縣里干活回村的人帶了口信，說是因著催了吐，搶救也還算及時，大夫說莊文裕沒什麼生命危險了。但為著保險起見，還需要再在醫館里觀察個大半日，若是沒什麼旁的事，下午就能回來。

留在家中坐鎮的莊李氏那吊起來的一顆心，這才晃悠悠的落到了實。

這心一落到實，莊李氏就想起來了，好似聽說是二孫，非但病好了，而且還不傻了。

莊李氏猶豫了會兒，原本打算自個兒去看看來著，但莊文香跟莊文裕這幾日故意時不時“忘了”給莊云黛三人送飯，怕莊李氏看出什麼，趕忙跟莊李氏請纓，說是自己作為長姐，也很惦念搬出去養病的弟弟妹妹，還是去看看吧。

聽聽，這是多深明大義的一番話啊。

莊李氏當即就得不行，答應了。

莊文香原本想著，過來可能會看到得奄奄一息的莊云黛三人，結果沒想到，這姐弟三個，非但沒有奄奄一息，反而看著過得相當不錯！

竟然還在院子里熬上魚湯了！

都好久沒吃過魚了！

莊文香原本想搶些過來吃，但沒想到，莊云彤跟莊云期這兩個小兔崽子，平日里怕怕的跟什麼似得，這會兒竟然還有膽子上來攔？

莊文香當即就直接掀翻了那陶罐。

不讓吃？好，誰都別想吃！

……

“……至于這魚湯嘛，是姐姐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莊文香著脾氣，掛著笑，敷衍道，“都是一家子，想來弟弟妹妹們，也不會太責怪我這個當姐姐的，是吧？計較這個反而顯得生疏了，引人笑話，對吧？”

莊云彤撅著小不說話。

莊云期攥了小拳頭，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抿沉默。

倒是莊云黛，笑意盈盈：“文香姐說的是。”慢悠悠道，“都是一家子，確實不用計較這個。”

莊文香眼里閃過一抹輕蔑。

一甩帕子，“行了，我也看過你們了，這就回去給回話了。”

莊文香轉就走。

莊云黛在后面突然喊住了：“文香姐。”

莊文香下意識回頭轉。

然而一杯水，卻結結實實的從后頭潑了過來，正好潑了一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