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名曹娘子》第9章 殺心
這時,一聲悉哭喊鑽進長庚的耳朵,長庚一回頭,正看見葛屠戶的人頭和豬頭吊在欄桿上,他材臃腫的老婆面鐵青,被一堵倒塌的牆砸在下面,已經沒氣了。
他家小胖子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從不遠傳來,長庚吃了一驚,顧不上再考慮其他,口道:“那好像是屠戶家的葛胖小……”沈易腳步不停,飛掠而過。
長庚以為他沒聽清:“等等!”沈易說道:“臣奉命保護殿下出城,不得延誤。”
他的聲音從鐵面罩後面傳出來,像極了數九寒天裡沾滿了冰渣的冷鐵。
長庚愣住了。
呼嘯的風過他的耳尖,粘膩的冷汗順著他的脊梁骨後知後覺地淌下來,手到的都是玄鐵的冷甲——那麼冷,像他手腕上那永遠也捂不熱的鐵腕扣一樣。
葛胖小最會撒,一笑起來就見牙不見眼,古靈怪得很,沒有人不喜歡他。
長庚忽然低聲問道:“那不也是你的學生嗎?”在沈易眼裡,他們這些朝夕相的學生只是他沉潛兩年的皇命使然吧?也是,對於玄鐵營的大人們來說,小小的雁回城算什麼呢?屠戶家的孩子算什麼呢?這世上,大概有些人的命就是比另一些人值錢一些,不見得討人喜歡的就金貴。
沈易當然不會像他的冷甲一樣冷,但他此時只有孤一人,當然是以任務優先,不容一點閃失。
西域剛剛歸附,整個玄鐵營的銳都鎮在那邊,他們帶過來的只是很的一部分,布網兩年,必須一擊必殺,抓住那條大魚。
抓住了,就能換來北疆三五年的安穩太平,否則前功盡棄。
此中緣由複雜得一言難盡,三言兩語間跟個半大孩子怎麼說得清楚?沈易然道:“殿下見諒……殿下!”原來是長庚趁他不備,一彎腰到了沈易玄鐵鋼甲肘部的鎖扣。
玄鐵營的重甲自然不會被他一撥就開,卻讓他功地將沈易的鋼手撥開了一寸——沈易不得不退避,長庚頭一次見到玄鐵重甲,本不知道的玄鐵重甲和雁回城守那些破銅爛鐵的區別——倘若玄甲被人這樣蠻橫地外力破壞,彈出來的鎖扣足能打斷合抱的樹。
就著這一寸,長庚敏捷地出了自己的腳,一個跟頭從沈易肩上翻了下去。
“我不是什麼殿下,”長庚站在兩步以外看著他,臉比玄鐵還要黯淡,“我的腳也不是什麼龍爪子,那是被我娘用碎瓷片裹出來的殘疾,如果確實向您說的那樣,與皇家有瓜葛的話,說不定就是想弄出個冒牌貨混淆皇家統。
我看將軍走得這麼急,想必另有重任,我不怕死,也無意盜取什麼金枝玉葉的份,現在與您待清楚,就不多耽誤將軍了。”
沈易的玄鐵面罩彈了上去,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年。
長庚不再看他,縱跳下牆頭,往葛胖小呼救的方向跑去。
玄鐵重甲在小小的雁回城分外顯眼,沈易愣神的工夫,頓時被一夥蠻人盯上糾纏住了,長庚並不擔心,縱然他是個外行,也能看得出來,那些蠻人本就是給這位玄鐵營的高手送菜的,可見當年四十玄甲便能橫掃草原的民間傳說雖然有些誇張,也不是全然的空來風。
年多年苦練的武藝並非毫無用,他極其敏捷地竄窄路,越過院牆,正看見一個蠻子一拳將一個雁回守城老兵的口打凹了進去,那老兵一聲不吭便轟然倒下,眼看活不了。
葛胖小的臉腫的像個饅頭,抱著頭驚懼地在角落裡。
長庚一眼看見那老兵飛出幾丈遠的劍,趁著那蠻子背對他時,他猛地上前一步,將那柄重劍提在手裡,重劍的尾部噴著一細細的蒸汽,是一把“鋼甲劍”,可惜年久失修,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蠻人聽見靜,立刻架著重甲笨拙地回過頭來,葛胖小張大了——長庚一把扭開鋼甲劍下的蒸汽托,那上面的一圈利刃嗚咽著旋轉起來,夾雜著一快要燒焦的糊味,裡面不知道壞了幾個部件,震得長庚差點拿不住,他大喝一聲,回手砍向旁邊一棵大樹。
嗡嗡作響的鋼甲劍雖然形如廢銅爛鐵,砍樹卻很麻利,不等蠻人反應過來,大樹便稀裡嘩啦地往下倒去,正好將蠻人拍在了下面,長庚沖著葛胖小咆哮道:“還不快跑!”葛胖小臉上的鼻涕和眼淚糊了一團,扯著嗓子道:“大哥!”還不等他暢敘別,那讓大樹住的蠻人驀地喝一聲,悍然將大梁似的木頭一劈兩半丟開,他像一頭被激怒的水牛,雙目赤紅地盯著面前兩個幾乎是手無寸鐵的年。
長庚見此事不能善了,幹脆迎戰。
他深吸一口氣,側過,微微斜肩,雙手握了手中劍,擺出了一個紮實的起手式。
可惜,再紮實也沒用,他剛站定,便聽見“哢吧”一聲,那把鋼甲劍徹底卡住不了,咳嗽了兩聲,裡面冒出一黑煙,了一團貨真價實的廢銅爛鐵。
葛胖小倒一口涼氣:“這這這……”“走開。”
長庚輕聲對葛胖小說道。
葛胖小沒有愧對他機靈鬼的名,聞言二話不說,將自己團一個無害的球,滾進角落,完地讓出了場地。
蠻人怒吼一聲,打算用一雙鐵拳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拍餅。
長庚在鍋大的鐵拳落在他頭頂上的瞬間彎腰,飛快地從拳裡鑽了過去,從老兵的邊掠過,矮一卡一掰,出奇麻利地將老兵的鋼甲護卸了下來。
此時,背後風聲已到,長庚將那一雙“鋼”往懷裡一卷,就地十八滾地鑽進了旁邊人家牆外的狗裡,落地瞬間一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將那副鋼裝在了自己腳上。
只聽“轟隆”一聲響,百姓家裡不甚結實的土牆被那蠻人一拳打了個碎,土塊紛紛落下,長庚腳下的鋼借著腳踝殘留的一點紫流金噴出了細小的蒸汽,關鍵時刻將他整個人推出了三丈遠。
長庚幾乎有種自己已經飄起來的錯覺。
除了鐵腕扣,這還是他第一次將一部分鋼甲穿在自己上,生死一線裡,他險險地保持住了平衡,一把抓住了殘存的院牆的一角。
葛胖小尖:“小心——”蠻族人已經蠻力揮開了暴跳的城磚,鋼甲發出難以承的嘶鳴,腳下的蒸汽如騰雲駕霧一般,他有些意外於這年的不好對付,收起鐵拳,前的齒令人牙酸地轉了一圈,漆黑的短炮口對準了長庚。
準備速戰速決了。
還沒學會怎麼和腳下這雙“風火”和平共的長庚聽見“嗡”一聲響,立刻本能地縱往前撲去,後背頓時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地面濺起的沙爍都如鋼釘,劈頭蓋臉地向他卷過來,他只來得及用廢劍護住頭面。
中原人的鋼甲上萬萬不敢將短炮裝在前,這種威力的短炮能震碎一個人的骨頭,只有天生孔武有力的蠻族人才敢這樣——有人說,當年三大玄鐵營之所以能橫掃北蠻十八部落,不過是占了幕天席地的蠻人尚且無力自產鋼甲的便宜,如今他們手中不知從哪裡弄來了這批重甲,背後又有草原下綿延千裡的紫流金,還會任憑綿羊一樣的中原人欺負嗎?這件事有多可怕,此時的年長庚已經無暇多想了。
沈先生……沈將軍教他打理鋼甲的時候,曾經無意中提起過,鋼甲上的短炮空間有限,冷卻用的冰管子並沒有那麼有效,為了不讓甲胄中的人被烤糊,每發一次,都約莫有一炷香左右的冷卻時間,這時鋼甲上的短炮發口是自鎖死的,所以他還有息的餘地。
蠻人用生的漢語吼道:“快跑啊,小蟲子!嚇死了!跑啊!”長庚眼一沉,從牆下了一道行雲流水似的回旋,竟轉向著那高速追擊的蠻人撲了過去。
蠻人猝不及防,沒料到他這麼膽大包天,本能地用長刀去砍他,那重甲幾乎是年的兩倍高,下方自然有死角,長庚往後一躺,著地面躲開了迎面一刀,鋼與地面上的石板劇烈,火花四濺。
長庚手將那吹燈拔蠟的鋼劍扔了出去,正砸在了蠻人後心上,蠻人本能閃避,就在這一刻,長庚一把按住手上的鐵腕扣,袖中毒蛇吐信似的盤旋而出,切瓜砍菜一般直刺蠻人重甲。
長庚:“……”他只是運氣,完全沒料到沈十六隨手丟給他玩的鐵腕扣居然是這麼一件神兵利。
袖中穿了蠻人重甲的“金行經絡”,的重甲一瞬間失去力,重甲為了防止紫流金泄炸死裡面的人,開啟了自我保護,從手臂到後背所有關節一瞬間全部鎖死。
這種時候,倘若重甲中的人腦子清楚,應該趁著還有半能,先卸甲,再殺敵——難道沒有重甲,他一個五大三的蠻族壯漢就奈何不了兩個半大孩子了嗎?可是這蠻人雖然通過某種方法得到了這些重甲,卻顯然還沒能完全掌握這鐵怪,重甲鎖死的一瞬間,裡面的蠻人自己先懵了,他的第一反應竟是想要蠻力和機械鎖對抗。
凡胎,縱然是天生神力,又如何能與那重甲相抗呢?他這一下失去了平衡,撲到在地。
長庚當機立斷,毫不遲疑地上前一步,腳下鋼發了最大力,對準那蠻人後心的短炮附近的金匣子,狠狠得跺了下去。
再破的鋼加力,也能將三寸後的石板剁碎,那金匣子應聲而裂。
不過長庚那條鋼也在的過程中廢了,他踹得太狠,一部分力道反彈到了小上,一條一時間疼沒了知覺,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斷了。
長庚咬牙關,單翻後退。
就在他退開的剎那,蠻人裂開的金匣子炸膛了,當場將那蠻人的腦袋炸了一堆碎末,濺得到都是。
長庚上不可避免地被濺上了些紅白相間的腦漿,他吊著一條,面無表地幹淨臉上的跡,在那恐怖的腥氣中,心裡竟沒有害怕。
也許秀娘說得對,他天生就是個怪。
葛胖小關鍵時候居然沒掉鏈子,盡管人抖得篩糠一樣,腦子卻還在轉,沖長庚喊道:“大哥,我們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帶你去我爹的地窖!”長庚剛往前邁了一步,上鑽心的疼就讓他悶哼一聲栽倒在地,冷汗不住地往下淌,葛胖小見狀,毫不含糊地跑過來,大一聲,背起了長庚。
他雖然年紀不大,一卻已經十分可觀,跑中,隨著白花花的花枝爛,葛胖小也跟著呼哧。
也沒耽誤他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大哥,我爹娘讓他們害死了,你救了我的命,以後我就跟著你混!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咱們殺這些蠻子!”最後一句話,他破了音,帶了哭腔。
長庚力的手拿不住那把廢劍,只好任憑它一聲悶響掉在地上,他胳膊上的痙攣著,同時狼狽不堪地笑了一下,對葛胖小玩笑道:“我要你幹什麼,留著荒年裡宰了吃嗎?”葛胖小:“起碼我還能給你洗腳呢……”就在這時,長庚耳朵一,他聽見了一種不祥的“沙沙”聲,立刻出聲喝止葛胖小:“噓!”葛胖小:“我娘都說我洗腳洗得幹淨,給我爹洗完的腳丫子比饅頭還白……”小胖子的話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剎住腳步,戰戰兢兢地往後退了兩步。
只見小路盡頭,一個蠻人著雪亮的重甲,緩緩地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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