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

一直數到0，吳所畏依舊孤零零地掛在上面，再也沒有一個寬闊的肩膀可以接住他了，也沒有一條脖子可以任他騎了。

“哎——這裡看，我這胳膊怎麼這麼？怎麼這麼帶勁？哎——這是吃了祖傳的大力丸。哎——您看這大力丸，一包一串一銅錢，您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您就和我一樣………後面一句我忘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也聽過？後面那句是什麼？”

“長兩個沉甸甸的大蛋。”

“想我爸了。”

“沒事，有幹爹呢。”

“靠，你管誰兒子呢？”

“小醋包是我兒子，你是小醋包他哥，你不是我兒子誰是我兒子？”

“信不信我拿這玩意兒在你脖子上捅個窟窿眼兒？”

“用不著，用你那倆大蛋砸，一砸一個坑。”

吳所畏撿起籃球，拖著落寞的步伐，一步一步往診所走，就在他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腳上突然一沉，低頭一看，瞬間呆愣住。

小醋包盤在他的腳腕上，眼睛微微瞇著，一副疲憊不堪的小樣兒。

池騁說那句

“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吳所畏都強忍著沒哭，可當他把小醋包抱到懷裡，發現他一的冰碴兒，突然就落淚了。

“你從哪爬來的？”吳所畏問。

小醋包不會說話，只會往吳所畏的管裡鑽。

平時小醋包的上就冷冰冰的，現在更是涼得蝕骨，冰得吳所畏的一抖一抖的。

趕忙把它從服裡揪出來，找個毯子給它裹在裡面。

蛇是要冬眠的，吳所畏思忖著是先給他搭個窩，還是先把它送回去。

沒一會兒，剎車聲響起，吳所畏視線一轉，汪朕出現在視野裡。

“小醋包是不是爬到你這了？”

吳所畏點頭，“剛爬過來的，你要把它接回去麼？”

汪朕搖頭，“放在家也是個心魔，你把它瞇起來，讓它在你這冬眠吧。”

“是你故意把它放過來的麼？”吳所畏問。

汪朕說：“不是，我也是發現它不在，才出來找的。”

吳所畏納悶，“它不是天天和汪碩膩歪在一起麼？”

“蛇也是通人的，它把你們視作親人，對於汪碩，就像其他的蛇一樣，只是夥伴而已。它和汪碩膩歪在一塊，不過是圖個新鮮，幾天還可以，時間久了就待不住了。它已經在家蔫了好長時間了，每天到藏著，我猜它就該溜出來了。”

吳所畏發現，他每次聽汪朕說話，心裡都會特舒服。

“有禮不？”又朝汪朕手。

汪朕剛才還是空手進來的，不知從哪就變出來一特長的拐糖。

吳所畏又驚又喜，“哎呀，現在還有賣這種糖的呀？我還是小時候吃的呢。”

說著接過來，不釋手地瞧了好一陣。

然後嘎嘣一口，贊道：“呵！還甜！”

這麼長的糖，一個人吃不好意思，吳所畏就從中間劈開，把長的那截遞給汪朕。

汪朕說：“我不吃，你吃吧。”

吳所畏不滋的，“就等你這句話呢。”

汪朕靜靜地看著吳所畏。

你果然比汪碩聰明。

走之前，汪朕又從車上搬出一箱的拐糖，塞到吳所畏懷裡。

“把這糖給你媽拿去，你媽一定很稀罕。”

說完，開車離開了。

第二天，吳所畏把拐糖拿到醫院，果然不出汪朕所料，吳媽看到這東西超級高興，比見到任何東西都讓興。

現在在吳媽的腦子裡，存留的影像幾乎都是過去幾十年的，已經完完全全變了一個小孩，再也不去心吳所畏是否娶媳婦，是否存錢買房，只知道拿著一拐糖傻笑，無論誰來都拿出來顯擺。

吳所畏也是心大好，主請汪朕吃飯。

兩個人在醫院外面的老北京炸醬面館吃面。

兩個人邊吃邊聊，吳所畏大贊特贊汪朕的心智。

“我覺得你特神，你說我扮我爸我媽會高興，就真會高興；你說我媽稀罕拐糖，就真的特別稀罕。”

汪朕只是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表。

吳所畏試探的問：“你這麼厲害，沒有朋友？”

“沒人願意我這樣的男朋友。”

“為什麼？”吳所畏不解。

汪朕說：“我的工作太強，行蹤不定，沒人願意找一個無法深了解的男人做人。”

吳所畏對那些人的想法嗤之以鼻。

“有點兒神，生活才有激，才不會乏味。你看你滿是絕招，時不時就變個魔，而且相當聰明，什麼事都能想到點子上………”

靜靜地聽吳所畏說完，汪朕再次開口。

“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吳所畏眼睛一瞪，“誰啊？”

“我要說是你，你信麼？”

盡管吳所畏不信，可他的小心髒還是砰砰跳好一陣。

汪朕沒再多說，吳所畏也沒再問，倆人顧自吃著碗裡的面條，不知不覺，吳所畏這邊已經兩碗面條下肚。

“服務員，再來一碗。”吳所畏說。

汪朕看著他，問：“這麼能吃？”

吳所畏說：“我平時能吃三大碗。”

汪朕沒說什麼。

面條上來之後，吳所畏吸溜吸溜吃得特歡，不知是想到吳媽那張笑臉了，還是想到汪朕剛才那句玩笑一樣的表白，總之很有胃口。

可吃到半碗的時候，吳所畏突然停下來了。

汪朕朝他看了一眼，問：“怎麼停下了？”

突然一難的滋味湧上嚨，吳所畏再也咽不下去了。

“是不是吃到不幹淨的東西了？”汪朕又問。

吳所畏搖搖頭。

汪朕沒再繼續問，顧自吃著碗裡的面。

吳所畏猛然發現，汪朕的話句句都是真理。

此時此刻，無論多棒棒糖都無法抵消他心中的苦，無論多個獨門絕活都不能再讓他歡呼雀躍，無論多個驚喜對他而言都是寡然無味的………

有些人，只適合拿來做偶像，只有在你神富足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在你的夢裡，讓你幸福得冒個泡泡兒。

當你的心被挖掉一大塊，甚至全部的時候，那些所謂的驚喜和心是無法填補這一殘缺的。

因為不完，才可以被你住一個棱角，牢牢攥在手心。

明不如了解。

他需要的，不過是當他留下半碗面條時，有人問的那兩個字。

“有事？”

吳所畏埋頭，將剩下的半碗面條塞了進去。

吃過飯，汪朕朝吳所畏說：“過些日子我可能要走了，會把汪碩一起帶走。”

吳所畏心裡莫名的失落。

“你以後還會回國來看我麼？”

“會的。”

啟車子前，汪朕通過車窗掃了吳所畏一眼。

“你比汪碩堅強，你的安全池騁就能給，而汪碩想要的安全，只有我能給。”

187有一。

下班，池騁上了電梯，隔壁辦公室的小張跟著了進來。

電梯裡只有他們倆人，小張沒話找話說。

“今兒是禮拜四啊，吳所畏又該來接你了吧？”

池騁沒搭理他這茬兒，一臉漠然地走出電梯。

站在單位大樓門口，池騁想著晚上去哪吃飯，又一個同事走過來和他搭訕，“池老大，等吳總經理呢吧？”

池騁掃了他一眼，那個同事灰溜溜地顛了。

車一路開到小區門口，池騁打算就近買點兒酒菜上去，經過一家食店，老板娘正巧站在外面抖圍，瞧見池騁，笑著和他寒暄。

“下班了？進來瞧瞧，有剛出鍋的醬驢。”

池騁走了進去，朝櫥窗裡面看了兩眼，有吳所畏最吃的鹵鴨翅。

老板娘看到池騁盯著鹵鴨翅，就問：“來點兒麼？”

池騁隨意點了下頭。

“來多？”老板娘問。

池騁說：“您自個看著么吧。”

老板娘一邊裝鴨翅一邊說：“你和小吳買東西就是不一樣，這要是小吳買啊，他可不說隨便么。他得說：給我來九個，多一個都不。要是分量超了，他準不吭聲；要是分量不足，他絕對得搭點兒東西，眼瞅著秤上的數字跳過去才掏錢。”

老板也走過來貧了兩句。

“小吳這個人特逗，買什麼都買九個，我問他你怎麼不買十個？他說我們倆一個人四個，買十個分不開。我說買十個分不開？買九個就能分開了？一個人四個那不是八個麼？然後他就跟我說，您把那個最大的給我抹上辣醬，哈哈哈………”

老板娘也跟著笑，“是啊，我找錢的工夫他就能把那個鴨翅啃完了，出門還告訴我，要是那個大高個兒的小夥子來，別說我在這吃一個。”

老板接了句，“尤其不能說吃了辣醬。”

“對對對。”

“哈哈哈………”

兩口子肆無忌憚地跟池騁逗悶子，誰都沒注意他的臉不正常。

臨走前，老板娘還朝池騁問了句。

“有日子沒瞧見小吳了，他是不是搬走了？”

池騁嗯了一聲。

“哎………我說的呢，以前沒事就來這打個卯，這麼久不來我還怪想他的。上回他說想吃糯米藕，結果賣完了，我讓他明天再來，結果打那之後一直沒瞧見他………”

老板娘還在顧自嘮叨著，池騁已經從門口出去了。

以前吳所畏在的時候，池騁偶爾還會買點兒原料，倆人在家瞎鼓搗，你洗個菜我活塊兒面，甭管做什麼樣都吃得特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