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景醒了。

他嗓子幹的冒煙，渾上下不舒服至極。

睜開眼睛的時候著不悉的屋頂，居然產生了昨晚夢境只是夢境的錯覺。可當他出手，試圖握住邊男人小臂的時候，卻抓了一手的空氣。

傻子見他睜開眼，欣喜至極的道：“周老師，你醒來了，要不要喝水？”

周景先是一愣，而後艱難的用手臂撐著自己坐直了。

“這是哪裡？”話一出口，就連他自己也被幹啞的嗓音給嚇了一跳。

“你生病了，這裡有醫生。”傻子扶著周景坐好，又給他蓋好了棉被。

周景忍不住了太：“是江醫生家裡吧。”

“嗯。”傻子點了點頭，然後又走到桌子前端了一個瓷碗過來，“還好你醒了，不然藥就要涼了。”

兩人來這裡看病的時候也就六點半多一點，期間周景一直昏睡著沒醒，現在已經兩個多小時過去。

周景接過瓷碗，看著碗裡烏漆墨黑的藥眉也不皺的灌進了裡。

“周老師好厲害。”傻子瞪大了眼睛，面不可思議。

他從前在這裡呆著的時候，最怕喝藥，因為藥很苦，喝的時候會噁心，會吐，所以周老師每次在他喝完藥後都會給他裡塞一顆甜甜的糖著。

可這麼難喝的東西，周老師居然能一口氣喝下去，簡直太厲害了，真不愧是他的周老師。

本來傻子還在擔心周老師的病，現在完全不怕了，只要好好喝藥，周老師肯定會很快康復起來。想到這裡，傻子便忍不住咧開角，湊到周景跟前獻殷勤：“周老師你不，還要不要喝水？”

周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把碗遞給傻子讓他放回去。

傻子拿過碗去給周景倒水喝，又怕熱水太燙周老師喝不下去，便笨拙的拿著兩個杯子把水倒來倒去。

周景半躺在床頭，半垂著眼睛看著眼前忙碌不已的傻子，輕聲道：“可以了。”

“不好，水還是很燙，周老師你再等等。”傻子十分固執的說。

他這樣說了，周景也就只好緘默不語，這與從前的形其實並無什麼本質的區別。

等水溫終於讓傻子滿意，這才被端到了周景的面前。

喝進裡，果然不燙，周景喝完整整一杯，神明顯比剛剛好了一些。

傻子乖乖的把水杯接過來，然後道：“周老師，你繼續躺著休息吧。”

“不了，我還要上課。”說著，周景便用手掀開被子，試圖下床離去。

傻子立刻就住他的被角，攔住他的去路，不容置喙的道：“不可以，周老師生病了，需要休息。”

“我現在好了。”周景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今天的課程恐怕已經被耽誤了。

就在這時，突然就有一個姑娘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正是替周景煎藥的江雨。

“好你個頭！”江雨尤其厭惡不把自己當回事的病人，哪怕這人是尊敬的周景也不例外。

“病人就給我躺床上好好休息，周老師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磨刀不誤砍柴工愣子都懂，你難道不懂嗎？”

周景還未來得及反駁，就聽傻子表嚴肅的糾正道：“我不是愣子，我向南。”

“向南？”江雨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向南是我的名字，是周老師給我取的。”傻子一臉的自豪，那眼神仿佛在說周老師最喜歡自己。

江雨看著得意洋洋的傻子，心思卻忍不住飄到了其他地方。

周老師真是太善良了，對隨隨便便一個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傻子都這麼上心，以後誰要是跟他在一起，那不得被寵到天上去。而且周老師又有學問，長得又好看，跟電視裡的明星有一比，除了有舊傷和容易生病，簡直就是所有孩兒心目中的夢中。

更何況江雨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當醫生的，有在，保準能把周老師的調理健康。

越想越覺得可行，江雨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紅暈：“周老師，你這幾天就住這裡修養吧，等病完全好了再回去。”

周景微微皺眉：“這樣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放心大膽的住下去，敢走我跟你急！”

江雨熱似火，奈何周景還惦記著學校的學生，並不想領的，最後也只是在這裡呆了一早晨，然後抓了幾副中藥在江雨不捨的眼神裡離去。

來時是傻子背著他，自然不廢氣力，回去的時候周景執意要自己走，才走了沒幾步就冷汗直流。

傻子要背他，他還不願意，最後傻子被急了，只好用雙手把周景打橫抱了起來。周景掙扎著想要下去，但他一個剛剛退燒的患者，又怎麼敵得過傻子如同天賜般的力氣。

周景萬萬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被男人抱起。

向來聽話的傻子好像是鐵了心要跟他作對一般，不管他怎麼嚴厲怎麼生氣都不放手。

就算從前跟殷向北的時候，也不曾如此過。在隨時都有人會經過的山間小道上，周景只能妥協。

“放我下來，背著我就行。”

“可是——”傻子低下頭看周景，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歡這樣哎……”

背著周老師雖然也好，可不像抱著他可以看到他很多有趣的表，哪怕是生氣，都讓傻子開心。

可周景卻冷著臉跟他下最後通牒：“快點！”

周景是真的了氣，眉頭皺，眼神似是凍結了千年的寒冰。認識周景這麼長時間，傻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周景。

傻子下意識的就鬆了手，懷裡空的，才不到一秒鐘的功夫就讓他懷念不已，他委屈的癟了癟，然後蹲在地上，朝背後的周景出雙手：“周老師——”

兩秒鐘過去，沒有任何重量的回應，三秒鐘過去，依然沒有。

傻子抬頭一看，卻發現周景不知何時起已經離開這裡，走在了他的前面。

周景走的很快，恰好也反應出了他心中的不平靜。

雖然他告訴自己傻子跟殷向北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可當傻子用那個曾經與他糾纏無數次的抱著他的時候，他卻瞬間失去了冷靜。

果然，他還是忘不掉殷向北，忘不掉從前的事。

哪怕真正意義上的殷向北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他卻依然在周景的回憶裡，片刻也不停的折磨著他的心。

他曾無數的問自己，為什麼要喜歡殷向北？

殷向北惡劣、無恥、自大、虛偽、又絕，無數男男被他傷了心，可同時他也很優秀、聰明、擁有常人無法想像的財富與權力。

但周景喜歡他，卻不是因為這些。說起來很可笑，只是因為一塊兒蛋糕而已。

時隔多年，周景至今記得那塊兒蛋糕的滋味，一點兒都不甜，甚至因為周景太久捨不得吃的緣故，泛著酸臭的氣息。

可周景依然很喜歡，覺得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連帶著送他那塊兒蛋糕的人，也變了他在這世界上最喜歡的人。

後來，他終於得償所願的跟殷向北在一起了，就算對方對他沒有，他依然甘之如飴。

後來的後來，他聽殷向北跟周宜講話，曾經談到過關於七歲那年生日的事，殷向北說，他當初認錯了人，把蛋糕提前送了出去。所以從頭到尾，殷向北的生活就跟周景沒什麼關係。

要說的話，就是一個長得像周宜的替代品，還是劣質的那種。

偏偏這個替代品還沒有自覺，總是幻想著有一天殷向北會發現他的好，會把多餘的分給他一些。

周景喜歡上殷向北，本就是個錯誤，奈何這個錯誤延續了將近二十年，想糾正，談何容易？

他知道，若想讓自己逃離出殷向北的掌控，從一開始認出傻子就是殷向北的時候，就該任他自取滅亡。

可他狠不下心，他做不到跟殷向北一樣的絕，所以註定他難逃一劫。

最可怕的是雖然微弱，但他的心裡竟然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畢竟殷向北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麼偏遠的山區的可能，無限趨近於零……

就在周景心如麻的時候，傻子很快追了上來。

他眨著無辜的眼睛，用十分關切的語氣道：“周老師，你生病了，不能走這麼快，還是我背你吧。”

聽到他的聲音，周景陡然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

傻子以為他是走累了，便立刻就要俯蹲下去，卻被周景拉住了手臂。

“周老師？”傻子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周景看著他的臉，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與殷向北相同的表：“你還記得周宜嗎？”

傻子茫然的搖了搖頭，眼神毫無反應。

“那殷向北，他你總該記得了。”

“殷向北……”傻子瞪大了眼睛，緒突然變得激起來，“他是誰？”

不怪他著急，實在周老師生病昏迷不醒的時候，念得那兩個字他記得很清。

向北，居然是個人名。

除了他以外，周老師怎麼可以念另一個人的名字！

“他是讓我傷的人。”周景放開了傻子的手臂，淡淡的道。

傻子瞬間愣住。

周景自顧自的向前走，卻聽傻子在後面咬牙切齒的說：“他在哪裡？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後讓他付出代價，讓他也嘗嘗傷的滋味！”

不用看周景也知道，那模樣當真是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