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太小，秦冉都沒聽清，只忙著用最好的藥給他止化瘀。

上完藥，便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今晚來侍膳的是細春。

“今日殿下在宮里有事商議，囑咐奴婢先侍候您用膳。今日廚司煮了一道公子喜歡的魚頭湯。”

明飛卿聽著聲音覺得不對勁，他細細去看細春的眼睛，竟是紅腫一片。

追問之下，細春才道出實：“弟弟前陣子染了風寒，被坊間的庸醫用了虎狼猛藥，昨夜忽然人事不知，怎麼也不醒，奴婢...奴婢就這麼一個親人了...”話到最后，細春哭出聲來。

“原是這樣。”明飛卿了天青過來，“想必秦太醫還在前院拿藥，你讓他拿過藥，去給細春的弟弟看一看，若要用什麼名貴藥材，只管找我就是。”

細春一聽，立即跪下，恩戴德：“如果弟弟能險，奴婢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明飛卿笑了笑，不放在心上，只說：“我這里不用你侍候了，你先回去看著弟弟吧。”

細春又是再三道謝，這才同天青一道退了出去。

桌上一桌好菜，明飛卿卻提不起胃口。

知道魚湯是淮瑾吩咐人做的，便強撐著喝了兩碗。

口里還是淡得很，秦太醫開的藥雖有奇效，卻也造他味覺的暫時遲鈍，許多食都嘗不出味道來。

唯有宮里的山楂糕吃著可口。

明飛卿沒忍住，翻出太后贈的那一盒點心，吃起來。

他吃得如此愉悅如此投，以至于淮瑾不聲不響走進屋里都沒發覺。

“躲在屋里吃什麼好吃的？”淮子玉隨口問了一句。

明飛卿嚇得渾一震，直接被嗆得咳起來，淮瑾嚇了一跳，忙遞了杯水，又給他拍背，飛卿這才緩過來。

他緩過來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糕點的盒子往后藏——簡直就是做賊心虛。

淮子玉本來沒注意到這盒糕點，飛卿越是這個反應，他越要探個究竟。

最后發現這盒子是壽康宮才有資格用的禮盒，這糕點，自然也只能是太后賞的了。

淮瑾面上便有幾分不悅，看到桌上只了兩口的魚湯就更不高興了。

明飛卿立刻把手上那塊吃到一半的糕點扔下，把一整盒山楂糕都推遠了些：“我不吃了，阿瑾，你別不高興。”

其實那三盒山楂糕都快被他吃了。

空的盒子說明，明飛卿真地很喜歡太后送的食。

“飛卿，你說過會跟我一條心。你今日跟太后走得那麼近，將我已故的母妃置于何地呢？”

明飛卿低著頭，揪著袖不安地，低聲解釋：“太后派人來請了三回，事不過三，我如果再推辭，怕誤以為是靖王府對不敬，這才進了一趟宮，也就略坐坐就走了，沒有很親近。”

淮瑾冷聲道：“你如果真地不想跟親近，那三盒山楂糕出了宮就該扔了。”

第9章 魚目混 珠（前世）

那日之后，明飛卿連山楂糕都不了。

他日日喝著苦藥，里淡淡的，吃什麼都沒滋味，整日無打采地倚在窗邊，看著院子里的杏花在日趨冷涼的天氣里逐漸凋謝，仿佛他也跟著凋零。

淮瑾極有時間能來陪他。

在荼州時，雖然萬事艱難，但兩人總是形影不離，那時吃的苦都是甜的。

如今，他住進這金碧輝煌的王府里，想見阿瑾一面都要下人去通傳，看看殿下有沒有時間。

含在口中的餞吮吸不到毫甜味，明飛卿隨意咀嚼兩下便咽了下去。

這時天白過來，看到明公子倚在窗邊發呆，便跳到他面前，扮了個稽的鬼臉，愣是把明飛卿給嚇得回神了。

他抓起盤子里的餞往天白上扔了一顆，斥道：“你最近也跟天青一樣冒傻氣了？”

天白接住那顆餞，笑嘻嘻的含進口中。

當年淮瑾被流放到荼州，邊連個像樣的侍從都沒有，后來偶然間得了一個手了得的年，便學著明飛卿，給他取名“天白”。

主要還是想跟飛卿湊個同款名字，顯得兩人是一對。

天白恢復正經臉，說：“今日京中有詩會，殿下遣我來問公子想不想去看看，解解悶。”

明飛卿瞬間支棱起來：“我換服就來！”

王府門口，淮子玉才等了一小會兒，就見長廊劃過一道歡快的影，不多時，那道影撲到他面前：“你要帶我出去散心？！”

淮瑾眉眼展開無聲的溫，他抬手抱住明飛卿的腰：“看你近日不愿意獨自出門，悶在家里都快怨夫了。”

“你才是怨夫！”明飛卿笑著回懟過去，眼里閃著久違的亮，手上抱著淮瑾，像在荼州時一般親近。

這時外頭幾個面生的侍衛提醒說：“殿下，該出發了。”

淮瑾看了他們一眼，反握住飛卿的手，將他從自己懷里推開。

明飛卿愣了一瞬，從前他抱阿瑾，阿瑾都是趁機鬧他的，如今卻把他推開了。

他抬眼才注意到，王府來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他們多是侍衛裝扮，面上嚴肅，腰上配著皇室的令牌——應當是宮里派來的人。

得到皇帝重視的親王排場果然是不一樣的。

明飛卿不作多想，開開心心地上了馬車。

游園詩會在皇宮腳下的抱石園里舉行，園外的紅梅已經初花苞，明飛卿被梅花了眼，不知不覺拋下淮瑾獨自逛到了門口。

家丁手攔住了他：“這位公子，請問你有請帖嗎？”

“請帖？”

明飛卿自然是沒有的，他看了一眼不遠的淮瑾，正準備將他喊來，那家丁又接著問：“這場皇家詩會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家族才有資格園，敢問你的父親是幾品啊？又或是你有任何功名傍？”

“......”明飛卿一時被問住了。

他的父親是個九品芝麻，連調任進京都不可能。

而他自己，在南國耽誤了三年，上沒有任何功名。

家丁看出他的窘迫，原本躬著的腰了，語氣有了驅趕之意：“看來公子什麼都不是，今日是想來魚目混珠的？您看看那位林公子。”

他特意指了指不遠被眾多才子簇擁的林霽：“世顯赫，又是今科狀元的絕對人選，這樣的人，才是皇家要招攬的明珠，你這樣的，哪怕濫竽充數，也是不夠格的。”

“什麼夠不夠格的？”淮瑾走上前，手自然地搭上飛卿的腰，視線落在家丁上。

家丁呆滯地看著被靖王摟進懷里的“魚目”，原本直的腰桿子忽然折斷了一般彎了下來，卑躬屈膝，笑臉相迎：“參...參見靖王殿下！”

淮瑾從天白手里接過一把鞘的匕首，用匕刃尖銳的那一端抵著家丁的下，將他垂下的頭抬了起來，眸中森然：“明飛卿是我王府的座上貴賓，他是本王親自邀請來的貴客，到了你里，怎麼就濫竽充數的了？”

家丁臉上煞白，兩又又抖地彈起琵琶來，想跪下又被匕刃抵著脖頸，他懊悔不已，朝明飛卿迭聲道：“是小的有眼...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小的該死！但求王爺...求公子饒我一回！”

明飛卿見他洇出深的印跡來，實在是玷污了這滿園的紅梅，他按住淮瑾的手：“罷了阿瑾，沒必要跟這樣的人計較。”

淮瑾這才收回匕首，遞了個眼神給園子旁的侍衛，侍衛會意，悄無聲息地上前捂住家丁的，將他拉走了。

這一幕，不遠的林霽全看在眼里。

林霽邊的侍從匆匆退出人群——那家丁是相府管家的親戚，托了關系來抱石園當差，今日本想當眾給明飛卿下個面子，沒想到靖王殿下如此護短，他如今得去堵好家丁的，免得事牽扯到相府，毀了林霽在王爺心頭與世無爭的形象。

眾人園后，詩會正式開始，明飛卿坐在淮瑾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京中這些才子對詩切磋。

出題的是國子監德高重的張世濟張閣老，有好幾個題眼都出得妙絕倫，明飛卿險些出口對上幾句詩，卻也知自己沒這樣的資格——所謂的詩會，其實是今年春闈前的一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