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飛卿雖然是在荼州那等窮苦地界長大的，但有母親蘇秋護，他的子也被養得天真爛漫堅韌樂觀，縱使家世低微，對上那些達顯貴時也不曾妄自菲薄。

但這樣的明飛卿似乎正在逐漸凋零，天青很著急，卻不知道該怎麼救活公子。

魚湯已經能出鍋，也澆好了甜辣醬，四菜一湯備好后，便由小丫鬟端進山月閣。

這時，外頭的家丁進來提醒說：“君可還記得，前日明大人托您辦的事？”

這家丁是從明家跟進太子府的，是明為仁的心腹。

明飛卿這才想起來，明揚科舉落榜后一蹶不振，父親托他跟太子說些好話，好給明揚安排個一半職，開開后門，走走捷徑。

明揚的資質平庸，本不是朝為的料。

如果強行將他安排進場，屆時出了差錯，只會連累到淮瑾上。

明飛卿不愿為了明家的私利讓淮瑾攤上這麼個累贅，這便明說：“讓明揚好好再讀幾年書吧，他如今的學識，哪怕做個最簡單的謄抄都不夠格，更別妄想讓殿下安排進樞院了。”

家丁猶豫道：“這樣的話，恐怕丁姨娘又要跟老爺鬧了，公子還是試一試吧？”

明飛卿擰了擰眉心：“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我這是為明家好，你只管拿這句話去回，況且殿下如今對我什麼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的話本不會管用。”

家丁看他臉憔悴，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恰時一陣風吹來，明飛卿畏冷地裹了裹外衫，本就沒什麼的越發顯得蒼白，緒只是稍稍起伏，眼前就陣陣發暈，他閉上眼，攥上的料。

他厭惡自己這副病懨懨的樣子，連他自己都嫌自己無用。

·

淮瑾遲了半刻鐘才來山月閣同明飛卿用午膳。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全是照著他的喜好做的。

明飛卿在吃藥，不了辛辣油膩，但桌上這些菜，每一道都需重油重辣去烹調。

于是這整桌的菜，他能吃的只有白米飯和清淡的魚湯。

淮瑾察覺到這一點，看著他消瘦的面容問：“怎麼不做些自己吃的？”

“我沒什麼胃口。”明飛卿夾了一塊放進他的碗里，“好久沒回家吃飯了，你多吃些。”

本來是溫馨的舉，淮瑾的注意力卻全在他的手背上。

白皙的皮落著幾個紅的紅點，像極了...床笫上留下的痕跡。

淮子玉眼前閃過那日將明飛卿救下城樓的畫面，耳邊仿佛又聽見那些穢不堪的歌謠。

啪啦一聲，盛了的玉碗被打碎在地上，碗摔得四分五裂，那塊也落在了地上，沾了灰。

“殿下...?”

明飛卿嚇了一跳，不知淮瑾為何忽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淮子玉抓住，“這些紅點是哪來的？你知不知道外面現在傳得有多難聽？！你存心來膈應我是不是？！”

“...你在說什麼？”明飛卿全然不解，“你弄疼我了。”

“疼嗎？！你對著我喊疼，對著耶律南炙也喊過疼嗎！？”

明飛卿如遭痛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淮瑾，“你果然還是很在意。”

“我當然在意！南國那些關于你的話本，每一本我都看過，我他娘都要翻爛了！”淮子玉抓著明飛卿的肩膀，質問，“飛卿啊飛卿，我也不分不清那些話本究竟是編排的還是確有其事！”

明飛卿眼底已經有了淚意：“你...說過會一直相信我。”

“我多想信你啊！”淮瑾痛苦地反問，“國師說過，只有你一心一意牽掛在我上，你才是我命定的紫微星，從前，你給我帶來的都是好運，可這次西征，二十萬人死了！有你在，西溱怎麼還會慘敗啊？！”

他魔怔一般地看著明飛卿的眼睛：“你的心是不是不在我這里了？你心里裝了耶律南炙，你對他人過心思，就不是獨屬于我的紫微星了。”

“你還是認定，是因為我不祥，才害了那二十萬將士？”明飛卿頭一回對淮瑾到絕，“我在你眼里，只是一顆玄乎其玄的紫微星是嗎？一旦我不能給你帶來好運，你就認定我是個禍害？”

“我當年是為了誰被抓去做了三年戰俘，你忘了嗎？”明飛卿敲了敲淮瑾的心口：“淮子玉，你對我說這種話，你有沒有心？”

天青忍無可忍，上前推開淮瑾，張開雙手擋在公子前：“殿下比鄉下的豬還蠢！公子的手是為了給你做飯被油濺紅的，你以為是什麼？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他！”

淮瑾眉心，卻不曾道歉，踩著地上那塊出了山月閣。

明飛卿起了大早忍著膝蓋酸痛的苦楚做下的午膳，他一口沒。

這時細春匆匆忙忙地趕來，本不在山月閣侍候，但事急，也顧不得許多規矩。

“君！外頭傳你的謠言傳得厲害！”

細春復述了幾句最不痛不的歌謠，其余那些，用詞實在齷齪惡心，哪敢讓明飛卿知道！

明飛卿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謠言，他早就領過了。

他在南國到的折辱遠比這些歌謠過分，如今他竟有些麻木。

耶律南炙為了辱他，曾讓南國的狀元寫他和明飛卿的詞艷曲，他甚至親口念給明飛卿聽，然后再讓人大肆宣揚到南國民間。

不僅出話本，還讓宮中畫師親自畫圖，照著明飛卿的臉畫得栩栩如生，再用這張栩栩如生的臉，畫那些春宮圖的主角。

做戰俘的三年，明飛卿是南國上下人人都可意的下賤之流。

這些事，淮瑾都知道。

細春看君呆愣愣的不做回應，怕他了刺激，忙寬說：“這些都是無稽之談，殿下不會信的。”

明飛卿垂眸看著手背上的紅痕，真是像極了那些痕跡。

他然一笑，搖搖頭：“不，他全信了。”

第24章 酸苦（二）（前世）

明府。

“你說他不肯？！”明揚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他讓我多讀幾年書？！我讀了十八年的書還不夠格去做？！”

傳話的家丁點點頭說：“大公子就是這麼說的，他說二公子不適合去樞院那種地方，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我呸！”丁姨娘潑辣道：“什麼必有災殃，他這是在詛咒我兒！哎呀老爺！你看看飛卿，他自己發達了，卻一點不顧著提拔兄弟！我們明揚明明是懷才不遇，到了他里，倒了一無是的廢了！”

明為仁也是氣悶不已：“連我這個爹都只是個五品小，你還指他提拔兄弟？當真是養了一只白眼狼。”

丁姨娘忽然掏起手帕來抹眼淚：“恐怕是卿哥兒記恨奴家得您寵，為他親娘出氣呢？”

明為仁：“蘇秋那副樣子本來就見不得人，他還敢替他娘生氣？我還沒嫌這位正頭娘子上不了臺面呢！”

坐在一旁的明蕊實在是聽不下這些喪良心的話了，轉出了前廳。

明揚瞧見耍脾氣，怪氣道：“小妹倒是跟大哥很合得來，日后要是小妹有事相求，估計大哥不會像今日這樣說也是德不配位。”

明飛卿讓他多讀書再考功名，他偏要逆著來。

挑了個天氣好的日子，明揚又去酒樓找那些“懷才不遇”的朋友喝酒，席間高談闊論，拿著酒杯嚷嚷道：

“明飛卿自己得不了功名，還也不讓我朝做，這樣的人也配當兄長嗎？！現在滿城都在傳他的那些破事，真是丟明家的臉啊！”

這話被屏風外的有心人聽了去。

等酒足飯飽后，醉醺醺的明揚正要離席，卻被店小二畢恭畢敬地請到了隔壁包廂。

“是誰要找小爺敘舊？！”

明揚走包廂，見桌前端坐之人，是林丞相的獨子林霽。

他雙眼猛地一亮，醉意全消——這世間能許他職的不是只有太子一人，丞相也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