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7

趙鈞抬頭天,不笑道:“可巧,咱們兩人都沒帶傘。”

說罷他解下披風。三月春日溫暖,李德海那老家伙卻總是嘮嘮叨叨怕他冷,特意給他帶了披風,如今給郁白披上剛剛好。

郁白一驚。再怎麼沒了記憶,也知道皇帝的服是萬萬穿不得的,豈敢不要命般由著趙鈞來:“我不冷……微臣不敢。”

趙鈞聽著他那七八糟的宮廷禮儀就好笑:“不敢?你從前敢的事多了,可沒記得你和朕見過外。”

何止一件大氅,從前這小崽子連筆都敢砸,圣旨都敢毀,脾氣大的很,如今倒是乖得像只理順了的貓兒了。

相較趙鈞,郁白想法倒簡單的很:照趙鈞的說法,自己從前兩年得在這宮里得囂張什麼模樣?難怪那太后看自己如此不順眼。

他遲疑道:“之前……我們也常這樣嗎?”

趙鈞未答,笑著摟過人去:“想聽?”

說要給郁白說些以前的事,趙鈞倒明的很,樁樁件件都避重就輕,著重講述了郁白“一不小心”打碎了有價無市的前朝玉、“一個不慎”扯壞了宮中繡娘繡了百余天的龍袍,又是“一時疏忽”把用了十幾年的筆摔了稀碎。

郁白默默聽著,腹誹皇帝該不會要找自己賠錢吧。

他一窮二白,莫說賠錢,賣了自己也還不起債啊。

——他什麼都記不清楚,無憑無據,還不是由著趙鈞信口開河?旁的不說,他又不近趙鈞的,怎麼可能扯壞龍袍?

回到燕南閣時,兩人基本上也的差不多了。宮太監們急匆匆地燒水預備,趙鈞倒不怎麼介意,手替郁白把額前幾縷微的黑發挽到耳后。

“……陛下,我要去更了。”郁白默默腹誹,這皇帝怎麼回事,當所有人都喜歡跟他一樣淋落湯嗎?莫非是批奏折批的力太大,極必反了?

趙鈞聞言笑道:“且莫浪費水了,我們一起便是。”

郁白:“……陛下,這于禮不合。”要洗鴛鴦浴,找你三宮六院哪個不行?

喔,對,這皇帝好像還沒有三宮六院。

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趙鈞該不會淋出病來了吧?若是燒壞了腦子搞個株連,連累自己還好說,若是牽扯到姐姐上,那以后還過不過了。

這般盤算著,郁白巧勁避開趙鈞覆過來的形,朝門外揚聲:“李公公!”

李德海:“……”

陛下前腳吩咐他在外邊候著,這郁小公子后腳就喊他進去,他聽郁白的就是不遵圣意,聽陛下的就是伺候不周,他這首席太監當的也太難了。

郁白裝傻充愣地迎上帝王似笑非笑的目,誠懇幾乎要從眸子里溢出來:“陛下千萬小心,萬一風寒發熱,豈不是國家不安。”

——雖然他心里也不太覺得這皇帝風寒一下國家就能完蛋,但客氣還是要客氣一下的。

趙鈞把他那點心思也看了徹,心中笑笑,雖說沒了幾年記憶,但實在是招人喜歡了不

他本不之過急,只怕又毀了來之不易的機會——小貓會撓人是趣兒,但若被急了,像從前郁白那樣,長出獅虎的利爪尖牙就不怎麼好玩了。

“既然阿白不愿朕留下,那朕只好回去了。”趙鈞嘆,“只是你大病初愈……”

“恭送陛下。”

兩個聲音無重合。

趙鈞:“……”

郁白:“……”

太監們:“……”

作者有話說:

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來到趙鈞大型故事會現場~

第8章 所謂“不堪為天下主”

趙鈞來了脾氣,倒不想走了,這位爺不想走,自然沒人敢攆他。

趙鈞很不客氣地往主位上一坐:“你們都下去吧。”

桀驁,總需馴服。他是時候該教訓一下這小崽子了。

“阿白。”趙鈞取過一盞茶,淡淡嘆息,“怎的這般不待見朕?”

郁白勉強道:“陛下是天子,郁白怎敢不待見。”

知道我不待見你就快回去吧!朝堂大事都理好了嗎?奏折批了嗎?匈奴擊退了嗎?失地收復了嗎?

——縱使趙鈞告訴他,他一直被趙鈞收作影衛,兩年來形影不離,但郁白總覺得不對勁,仿佛事實并非如此。

沒有證據,只是直覺。至于不對勁的地方……對趙鈞,他不敢下定論。

“郁白,朕看在你平有功又失憶的份上,才對你寬容有加。”趙鈞聲音淡淡的,“雖然你已經不記得你是朕的影衛,但總該記得朕是皇帝。”

郁白抿不答。

“怎麼不說話了?”趙鈞淡聲道,“莫非是覺得朕在你心中,不配這帝位?”

“郁白不敢。”

趙鈞冷眼瞧著他。上說著不敢,跪也跪的利索,倒是脊背倒是的筆直。這話若是說給那些大臣聽,恐怕現在就汗流浹背地撲在他面前大呼陛下明鑒了。

趙鈞輕嗤一聲:“朕可沒看出你不敢。”

郁白恭聲道:“陛下是天子,占據九州四海,文治武功,神武英明,豈有不配帝位之說。”

“文治武功,神武英明”——趙鈞忽地回想起昔日,郁白曾厲聲斥他“罔顧法度、荒無道、不堪為天下主”。

斥責擲地有聲,然而諷刺的是,郁白卻是自龍床上,自他懷中醒來。

而那時趙鈞是如何回應的呢?

他牢牢錮住年青的腰肢,礪的指節挲他的臉龐:“罔顧法度、荒無道?朕是皇帝,朕所做作為便是法度。阿白,你又能怎樣呢?”

郁白脆弱的掙扎被視若無,只聽那趙鈞又笑道:“至于不堪為天下主?阿白,只要朕還在這帝位上一天,就不會讓你離開這深宮半步。”

他記得年滿是怨怒的俊秀面容,那雙帶著薄繭的手骨節分明,昔日能馴服烈馬、揮劍殺敵,如今卻只能被他握在掌心。與往昔英姿發對比鮮明的,是那還在他掌下戰栗發抖,白凈的皮上盡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跡。

而如今郁白跪在他面前,聲線沉冷地說:“陛下是天子,占據九州四海,文治武功,神武英明,豈有不配帝位之說。”

年生來是竹子做的骨,跪在地上也不折半分骨氣,若要強行收服,只會折——趙鈞告誡自己,萬勿重蹈兩年前的覆轍。將草原中的烈馬收囊中,確是一樁妙事。只是若烈馬不再奔跑,又有何趣?

“阿白,若朕還是齊昭,你還會這樣對朕說話嗎?”

郁白形未,趙鈞卻眼尖地發現他垂在側的指尖攥住了袖。不待郁白開口,趙鈞已嘆息了一聲:“你重傷未愈,起來吧,坐這兒。”

“朕尚是太子便與你相識,那會兒朕還齊昭,與你無話不談。”趙鈞自示意郁白坐他邊,遞給他一杯酒,“你也知道,朕時艱辛,雖是皇族脈,卻因母族卑弱,不被先皇重視,登上這皇位實屬不易。”

郁白下意識抿了一口酒,一句順溜的“陛下歷經磨難登上大位,必一代明君”尚未出口,卻聽趙鈞輕聲嘆道:“朕……我唯你一人知己,可嘆阿白如今也不把我當知己了。”

“阿白是在怨朕嗎?怨朕將你帶到長安做這見不得的影衛,不能像你曾經希的那樣,踏上戰場實現滿腔抱負?”

瓊漿玉釀最能麻痹記憶。郁白凝視著眼前的君王,那片失去的記憶的地方空落落的,忽然就涌上一難言。

他低聲道:“陛下恕罪,郁白不敢。”

趙鈞輕輕嗤笑了一聲,仰頭灌了一口酒:“既無怨言,又讓朕恕什麼罪?”

“不論朝堂還是江湖,亦或者游走黑暗,若是能以一己之護國家太平,郁白沒什麼怨言。”郁白靜靜陳述,“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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