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10

魏良時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方才離得遠看不真切,只分辨得出秀的形,如今細細看來,確是一番別樣秀致。

年只著一舊衫,勾勒出的形邤長拔,那麼不聲不響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竿青竹,縱有珠環翠繞,也只在自己的天地里迎風看雪,蕭蕭瑟瑟。

魏良時嘆道:“皇兄說你失憶,倒不太像。”

郁白恭敬垂眸,并不答話。

“這貓是燕國使臣進貢時送來的,雖不是什麼名貴玩意兒,但勝在一雙眸子稀罕,又調教的乖巧伶俐。”魏良時凝視著他微垂的眸子,心下暗暗嘆惜著岔開話題,“來時聽了一耳朵,小殿下為著沒要到這貓,可是生了好大的氣呢。本侯還附和了兩句,卻沒料到這貓被皇兄送給了你。”

魏良時輕笑:“阿白,皇兄當真是看重你。”

他話中有玄機,郁白卻未置一詞,只恭恭敬敬道:“侯爺說笑了,不過是一只貓罷了,想來陛下也是隨手賜予的。”

“只是一只貓?你可知小殿下是苗疆圣獨子,圣殿下一族歷朝歷代護佑皇族,不久前派才獨子宮為陛下祈福,你得罪了他,今后在宮里可還有立足之地?”

長陵侯——自己和廢太后有過節,那麼和這位侯爺又有過什麼往事呢?

君心難測,一言一行都當謹慎,他知道自己旁服侍的人都是趙鈞親自選的,自己的所作所為必定瞞不住趙鈞,因此他也未兜圈子,直接去問了趙鈞。

趙鈞未曾瞞他,將這些皇親貴戚挨個同他講述了一遍,其中便有這位長陵侯魏良時。

魏良時是長陵侯與靜安公主獨子,算是與趙鈞脈相近的表弟。魏良時弱多病,極先太后憐,便一直與趙鈞同在宮中長大,弱冠后承襲了其父長陵侯、也就是趙鈞舅父的爵位。

長陵侯不守邊疆不在朝為,本是一介閑職,魏良時天散漫風流,更無奪權可能,是趙鈞最放心的親——最后這句是郁白據趙鈞講述時溫和下來的眉眼自己判斷的。

只是趙鈞似乎并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事,或許是看恐怕自己生出不臣之心吧。

至于這位來自苗疆的小殿下,倒是從未聽趙鈞提起過。

郁白沉思著,忽聞魏良時嗤的一下笑出來:“是本侯的罪過,人兒怎麼能這般恐嚇?——阿白別見怪,小殿下份再顯赫,也不過是個外人,皇兄如此看重你,豈會容他人欺侮?”

“不若阿白隨我出宮走走如何?”魏良時笑道,“可會騎?”

通一二。”

“那便夠了。”魏良時笑意更深,“說起來,這皇宮如此無趣,你跟著皇兄有什麼好?不如做我的侍衛,隨我大江南北賞玩去,定不會虧待你。”

這人可真是嫌命長。郁白聽得蹙起眉頭:“侯爺慎言。”

魏良時卻糾纏起來:“那你倒是給本侯一個理由,不然本侯這就向皇兄討了你去。一個影衛而已,想必皇兄不會介意。”

見郁白神淡漠,魏良時忽起了心思,長吁短嘆了數聲——只可惜郁白始終沒有配合地來一句“侯爺因何嘆氣”,倒顯得他像個風的呆子。

魏良時忽而借著抱貓的作上前一步,低聲嘆道:“本侯時長在宮中,深知此間寂寞,是以甫一年便早早離京,只盼做個閑散侯爺游遍天下,雖無富貴奢華,卻逍遙恣意,我也盼著阿白你能得到皇兄允準,早日出宮去。”

最后那句話聲音極低,輕飄飄有如大雁南飛途中飄落的羽,被風卷著,落地便再無聲。

我只是個半吊子影衛,又不是皇帝養在后宮中的妃嬪,何來無法出宮一說。郁白聽的古怪,淡淡行了禮:“郁白人微言輕,若陛下應允,自然無有不從。侯爺若無他事,郁白便告辭了。”

魏良時看著他那周全到挑不出一的禮節,心中嘆氣——皇兄啊皇兄,即使郁白失去記憶又如何?看郁白這副模樣,對你心大概還需要八百年,你當初那樣強取豪奪惡事做盡,如今大可再來一遍,何苦又費這般功夫?

他隨手折了半枝桃花,輕巧地刺中一樹開的正盛的花冠。樹冠搖,一剎那的功夫花落如雨,白落了郁白滿

郁白蹙眉,腳步卻未加停留,直直踏過滿地落花去了。

滿地落花中只剩一團雪白在瘋狂抖。魏良時笑著抱起它來:“欸,傻子,你主人都走了,跟我回家吧。”

第12章 我們一起喝過酒看過星星呢阿白!

郁白沒走多遠便遇上了趙鈞——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日理萬機的皇帝可以這麼輕易遇到,還像是已經聽了許久的墻角。

趙鈞開口是先問貓:“貓可還喜歡?”

郁白有個算不上好的好,就是醉后醒來便不記得酒醉時的糗事。因此他形容依舊鎮定:“甚好,多謝陛下。”

“既如此,朕也不算白費功夫。”趙鈞輕笑了一下,手拂去他上的落花,“遇見魏良時了?”

“他今日剛到長安,不安分的很。”趙鈞語氣淡淡的,上說“不安分的很”,看起來對這個弟弟卻沒有半分戒備,“他招惹你了罷,說了什麼?”

你都聽到了,何必再來問我一遍,豈不知魏良時的出現是否是皇帝授意——郁白心里轉過十七八個念頭,如實道:“侯爺想找您要人。”

許是自作多,趙鈞竟從這話中聽出些許撒的意味,心中那的焦慮一松:“那你為何不應?若是你愿意,朕未嘗不會答允你。”

“陛下會嗎?”郁白先笑起來,“郁白是陛下的影衛,來去自然都是陛下做主。”

趙鈞靜靜地凝視著他,有那麼一瞬間,郁白覺得自己仿佛過那雙眼睛看見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仿佛這個人并不是他這些日子悉的那個溫和、英俊、魄力非凡的帝王,而是別的什麼人。

……混合著偏執、瘋狂和懷疑。

也就在那一瞬間,郁白心頭忽然神經質地掠過很多東西。

包括江太后惻惻的“真是無用,竟還未逃出生天”,包括火燒云一樣的桃花樹下,魏良時低沉的聲音“我也盼著阿白你能得到皇兄允準,早日出宮去”。

記憶的洪水呼嘯著來到人為設置的堤壩前,只需短短一瞬便會沖破防線——

但趙鈞輕輕笑起來,朝他出手。郁白下意識躲避,雙腳卻被固定住一樣彈不得,隨即知到額發上輕

趙鈞替他取下了一片紅的桃花瓣。

“魏良時最在外面拈花惹草,風流慣了,素來沒個定。阿白以后搭理他罷,別讓他帶壞了你。”

花瓣輕飄飄落于泥土,堤壩驟然立起萬丈高墻,方才的偏執瘋狂似乎只是他的錯覺。

趙鈞的眸子很深,廓深邃拔,這種長相很容易讓人覺得不近人,然而他站在火燒云一樣的桃花樹下注視著郁白的時候,眼眸低垂,眼尾掃過和的弧度,令人聯想起與他不該有任何關系的溫和……深

郁白不知怎的看愣了,一時連苦心學的宮廷禮儀都拋在腦后:“……好。”

趙鈞滿意地笑笑,又道:“對了,你不是說想多見見故人嗎?朕給你尋了位故人來。”

燕南閣里,郁白努力搜索著記憶,頭腦空空的像一方沒有魚的池塘:“你是……”

在趙鈞暗含威脅的眼神下,十一著頭皮上前一步,只覺得后腦勺作痛:“阿白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十一啊!我們從前還一起喝過酒看過星星聊過人生呢!”

郁白:“……”

他默默轉頭看了趙鈞一眼,趙鈞回給他一個親切溫和的笑容:“朕記得十一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前些日子出任務,最近才回來,朕把他過來陪你,也算給他放個假了。”

十一,一個從小被皇家培養的暗夜殺手,誓死效忠皇帝的絕影衛,與暗之間游走,與淚之間潛伏,因為在十一名影衛中排十一名而被賜名十一的冷殺手,終于在二十三歲那年接到了堪稱他人生中最艱難的任務——和這位郁公子稱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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