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鈞把他到書房布置任務時惻惻道：“如果讓郁白發現什麼異樣，朕就讓你進宮和李德海做伴。”

十一只覺下一涼，雖然說做影衛活著回去娶妻生子的可能也不大吧，但作為男人的尊嚴還是要有的。因此他只能收拾包袱滾來了燕南閣。

話說他也不是頭一次來這里，從前他就奉皇帝之命時刻守在郁白邊，除了保護之外，其實也是監看管的意思。

雖然那次任務不利，他被郁白一嗓子騙了出來，又一棒槌敲暈了過去，但所幸郁白平安無事還發生了一些讓狗皇帝喜聞樂見的變化，他這條小命也就平安保全了下來。

——代價是如今要冒著和李公公為好朋友的風險，以郁白老朋友的份來到燕南閣。

他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照顧郁白的、傳授影衛的工作章程、讓郁白相信他失去的那些記憶與趙鈞告訴他的完全一致、以及千方百計讓郁白對狗皇帝的好倍增。狗皇帝還特意強調讓他帶郁白干什麼都行，唯獨不許傷著著累著。

十一深吸一口氣，試圖讓習慣僵的面孔綻放出春天花兒一樣的微笑：“陛下擔心你恢復不了記憶，心中郁結，所以特意派了我來陪你。最初你是由我帶著，后來才轉去了陛下邊跟隨。”

郁白對著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十一心里七上八下心說自己是不是餡了、好的生活是不是即將告罄的時候，他聽到郁白開口：“你……要不還是別笑了吧，怪瘆人的。”

作者有話說：

請大家記住十一，他會是一個集沙雕、熱和冷酷一的神奇影衛～

第13章 的吻

夜闌珊，趙鈞和魏良時隔著一壺羅浮春相對而坐。

魏良時捧著杯，出神地微微嘆息：“一杯羅浮春，遠餉采微客。只是飲此酒，還是應在羅浮山方有其意境，皇宮終究是浮華了。”

“不喝就滾。”老子整天批奏折還沒嫌煩，你還有臉叨叨。

“月朗風清，皇兄如此暴躁，豈不是辜負這良辰景……”

趙鈞用實際行證明他可以比魏良時想象的還要暴躁：“說人話，回來干什麼了？”

“皇兄這話說的，跟我像沒錢吃飯回家要錢的敗家子兒一樣。”魏良時晃著酒杯，桃花眼彎天邊明月，“皇兄有所不知，臣弟在外面找著一個有趣的小人。”

趙鈞冷哼一聲：“你倒逍遙。”

“話也不是這麼說。”魏良時強行和他了個杯，“阿白如今這麼乖順，皇兄豈不是比子和更逍遙？”

眼見趙鈞就要把酒潑到他臉上送他滾蛋，魏良時終于收斂了尾，笑道：“我來找皇兄說正事——苗疆的小殿下到了，皇兄預備如何？”

“圣有言，皇兄的金蟬蠱每隔三年便需一馴，三十歲時方可徹底融骨，從此再也不必心脈損傷之痛，與常人相比更康健長壽，只是這次圣未至，卻派了自己的獨子，不知是何意？”

“藍橋是苗疆四十九寨日后的掌門人，得圣真傳，無須擔憂。”

魏良時笑起來：“皇兄知道臣弟說的不是這個。”

“小殿下蠱湛無需多說，圣派他來或許也只是因為抱恙，不堪萬里舟車勞頓，但那位小殿下的心思，皇兄如此睿智，當真看不出來？”魏良時抿了口酒，“小殿下生的比子還要秀，又打小與皇兄相識，這等緣分，不譜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都可惜。”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魏良時無辜聳肩：“婚姻大事，難道不是正事嗎？”

都是千年的狐貍，互相瞅一眼就知道對方肚子里賣的什麼藥——趙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褫奪他的爵位沒收他的田產，送魏良時清清白白干干凈凈地游歷江湖找他的人兒去。

他不愿他人提起郁白，不管是從前尖銳鋒利的、還是如今順和斂的，哪怕魏良時也不例外，仿佛只有這樣將郁白捂在懷里，郁白這個人才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

魏良時皮子功夫了得，卻也知分寸，提到藍橋后便點到而止——畢竟趙鈞也知道，那位苗疆的小殿下不是省油的燈，偏生又是奉了圣之命來給趙鈞治病的，于于理都不應該薄待，但若是這樣一個不能薄待、偏又對趙鈞懷了慕心思的年看見了郁白呢？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陛下您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他忽想起什麼來：“對了，皇兄把那貓賜給我吧，難得我和它有緣。”

得寸進尺。趙鈞瞪他一眼：“貓已經給阿白了。再說朕過你這一只貓？”

“欸，那不一樣。皇兄看，這貓給阿白不是，給小殿下也不是，不妨就給臣弟吧。”魏良時晃著酒杯笑起來，“何況臣弟要拿它去討人兒歡心的。”

。

貓兒正在錦繡繁華中酣睡，全然不知自己掀起了什麼風波。趙鈞到燕南閣時已是未時，太蹉跌而下但仍未減暖意，融融春幾乎要把人溺死。

余清粥正從燕南閣里出來，忙拎著小藥箱行禮：“見過陛下。”

“郁白睡下了？”

睡倒是睡下了，只是之前喝藥的過程著實不怎麼妙。余清粥趁機苦著一張臉告狀：“公子嫌藥苦，總是不肯好生喝藥，微臣實在無奈，只得加了些糖。陛下有空勸勸公子吧，加了糖的藥總是折些藥，哪有原原味好治病。”

趙鈞聞言倒是一愣。

“郁白怕苦”這一點，他從不知曉。從前郁白宮后常常生病，一是時上戰場落下的舊傷沒有調理好，另則是他每每脾氣上來后翻來覆去的折騰。

那時他登基不久，上頭著太后這尊大佛，不知多臣子懷揣異心，而郁白家破人亡、被迫宮，兩人都在這方宮城里艱難求生。他那兩年蠱毒作祟得厲害，又被朝堂瑣事擾得晴不定，不知對郁白發過多難，生生磨出了年乖戾桀驁的子，兩人相逢每每不歡而散，別說郁白怕不怕苦，他甚至連郁白喝不喝藥都無暇理會。

兩年蹉跎而過，他幾乎已經忘了郁白曾經溫潤明朗的眉眼。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郁白？

他屏退下人，悄悄坐到郁白榻邊。

黃花梨木桌上擺著個青瓷小碗，里面只有淺淺一層藥，黑乎乎地鋪在碗底。趙鈞知道郁白一時半刻醒不來，便放心大膽地靠近了些。

郁白睡覺時總喜歡把自己一團，像只缺乏安全的貓，一面唯恐打擾別人，哪怕是最的尾也要極力收斂藏于下，一面卻卯足了勁兒，對著所有有可能對他造威脅的人亮出最鋒利的爪牙。

但事實上，除了他旁這個名為趙鈞的人，沒有人能傷害到他。

趙鈞靜靜地凝視著。

——這個人是我的，他只屬于我。

——他會一直一直陪在我邊，縱使死亡也帶不走他的靈魂。

目落到郁白微張的瓣上，趙鈞忽然起意，指尖蘸了幾滴濃黑的藥，指尖探向郁白邊。

藥很快潤了略顯干裂的，猶如墨滴落于畫卷，浸潤出一片淡淡的紅。那枚指尖仍不滿足，逐漸向熱的更深挲游走。睡夢中的郁白倒也乖，順從地含住了他的指尖。

許是察覺到苦滋味，郁白夢中亦皺起了眉頭，作勢翻。濡的指尖撤出來，趙鈞取了絹帛略作拭，隨即覆上去，在郁白睡的面龐上落下一吻。

落下這個吻的時候他心里懷了怎樣的旖旎心思暫且不提，但這個吻是他與郁白之間從未有過的，寧靜、溫和而繾綣。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那夢靨般的兩年，但此刻才恍然，一切發生過的早已在他心頭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從前不記得郁白怕苦，拼了命地想讓這個月白風清年郎變得像他一般污穢不堪，但現在是唯一一次，他愿意記住郁白的一切，甚至正式地走進他的未來。

——郁白睫了，輕輕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