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18

趙鈞笑笑不答。他自,學的是帝王之道,豈會在胭脂水這些孩兒家的玩意兒上留心,左不過是尋個借口,趁機吃些豆腐罷了。

何況他也覺得,郁白帶著妝容的模樣,甚

鏡中的紅齒白,大病初愈的蒼白被桃花和胭脂盡數掩去,令人窺見昔日躍馬揚鞭、驚才絕艷的年昔日。

郁白尚未弱冠,素來循著當下的慣例束著發帶,黑發高高地束在腦后,有幾縷落在臉頰兩側,藏住若若現的眉梢。趙鈞卻手解開了那條深藍發帶,霎時間墨發傾瀉而下。

郁白:“……”

他覺得自己仿佛變了小孩兒玩的布娃娃,由著趙鈞逗趣兒一樣地描眉畫眼、束發穿,時不時還要抱在懷里欣賞一番自己的果。

他看著趙鈞從木匣中取出一枚白玉簪,仔細地比了比:“明年朕給你加冠,如何?”

白玉溫潤生輝,橫穿過墨黑的長發,松松綰了個結。

“陛下很練的樣子。”

趙鈞說的輕描淡寫:“時艱難,有時甚至只能吃殘羹冷炙,這些事自然只能親力親為,如此想來,也不算白費了功夫。”

郁白默然點點頭:“陛下以后有了皇后,必定能舉案齊眉,琴瑟和諧。”

——他是故意提起“皇后”的。

那一個吻足以說明很多事。他不得不去想,不得不提前思量。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雙眸也同樣注視著他,眸中是他自己也分不清的緒。他仿佛陷在一溫暖的水潭里,被照的暖洋洋的清水包裹著,舒適的不愿離開,但潭水深卻有黑綠的藤蔓暗中生長,將他卷起扯黑暗水底,直至窒息而亡。

趙鈞站在他后,郁白看不到他的神,只能從銅鏡里看見那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雙手的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他頸后那截突兀的骨頭,蜻蜓點水般在他上游走,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掐斷他的咽

郁白腦中忽然閃過什麼往事。在那模糊不清的過往,似乎曾有這樣一雙手鉗制住他的手腕,扼住他的下頜,將他牢牢錮在不見天日的錦繡床榻中。

濃香幽幽,芙蓉帳暖。

……

一切終止于梨花木匣輕輕合上的聲音。他聽到趙鈞的聲音:“阿白想讓朕娶一位皇后?”

記憶倏然退卻,郁白定了定神。

這實在不是一個難回答的問題,畢竟一個皇帝豈能一生無后?且不說如今江氏已倒,朝堂早已歸心,早無外戚之患,納妃封后更是為了維系朝堂平衡,便是……便是什麼呢?

“國不可一日無后”“皇后乃是國母”——不知怎的,這等早已準備好的冠冕堂皇的辭藻卡在郁白嚨里,令他進退兩難。

趙鈞似是輕輕笑了下,起從他背后離開:“皇后一事不急,待朕再仔細挑挑。今日那些畫像你也看了,有沒有覺得好的?”

郁白愣了愣,只見趙鈞將那些人圖一幅幅攤開,如數家珍般一一道來。

“吏部尚書乃清貴世家,長林綺華素有賢良之名,當得起皇后寶座。康寧侯征戰有功,且僅有一,闔府上下皆視若掌上明珠,若要進宮必定得是妃位,欽天監的長孫也到了嫁齡,便是你手邊那幅,說起來朕時還曾見過一面,英姿颯爽不似凡俗子……”

趙鈞端起茶來潤潤口,嘆息道:“合適的人選說多不多,說也不,著實不是易事,不如阿白為朕挑一位看看?”

作者有話說:

有關胭脂的容參考了《香縹緲錄》,很好玩的一本書~

第20章 山雨來風滿樓

郁白最后也沒能幫趙鈞挑——一是不敢,二是……

沒有二。郁白對著漫天明滅云霞,如是告訴自己,只是因為不能罷了。他不過一介微末家臣,豈敢對趙鈞納后一事指手畫腳?更別說挑一位京城貴當皇后了。若這件事傳出去,自己和郁家怕是會被言們的唾沫星子淹死。

至于那午后繾綣的親吻、近乎曖昧的親昵、乃至超出君臣甚至知己的相方式、不知象征了什麼意味的香囊——郁白著漸漸西沉的太,周最后一溫暖回歸天空。

這座皇宮里的郁白不是郁白,而是一個失去兩年最為關鍵的記憶的人。

他可以肯定,自己同趙鈞的關系絕不是他所說的那種“知己”。一方面趙鈞對他百般縱容、千般惜,甚至不惜在刺客劍掠來時擋在自己前,的確值得他激回報,然而假若這一切都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呢?

郁白被自己恐怖的猜想驚了一冷汗。這個念頭冒出來時幾乎沒有任何理由,然而只是一瞬便暴風驟雨般席卷了他全

趙鈞……郁白搖搖頭,心說怕是自己多想了。趙鈞這樣一個從奪嫡征戰中殺伐出來的人,最關心的莫不是家國天下、權勢更迭,怎麼可能為他這樣一個無足輕重之人花這麼多心思?

這般想著,郁白稍稍安下心來。余清粥配的那些藥有安眠功效,他很快沉沉睡著了。

……

他夢到了郁菀。

“阿白?”一別兩年,郁菀仍然是記憶中的模樣,明眸皓齒,長發半綰,一有如雨天秀的荷。

郁菀溫他的頭發:“這兩年過的怎麼樣?京城里沒人欺負你吧。”

尋常人是夢里不知是客,一晌貪歡,郁白卻無比真切地知道這只是一場夢。他只有一腳踏進夢境,另一只腳還陷在現實,就這樣在夢境和現實的壑中撕扯徘徊,著終將離去的歡喜。

他看著靡麗的宮殿變年時獨居的簡陋宅院,看著春日里燦若云霞的桃花變沙漠中高大堅韌的白樺。

這時候姐姐應該已經嫁人了吧?不知姐夫對姐姐好不好。郁白迷迷糊糊間沒來得及問出口,只聽郁菀的聲音漸漸飄渺遠去:“皇城亦是囚牢,功名終將空。阿白,姐姐希你能高高興興的。”

郁白疑道:“姐姐?”

判詞似的,夢中只余他一人。郁白四下張半晌,忽然看見腳下有個花花綠綠的小東西。

……是趙鈞莫名其妙讓他繡的香囊。

郁白盯著那小東西,還沒來得及發脾氣,眼前場景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趙鈞魂不散地站在他后,一手桃花一手胭脂盒,惻惻開口試圖往他臉上涂抹:“阿白?”

——夢醒。

郁白猛然坐起,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扔在床頭的針線簍子。

他盯著那個該死的針線簍許久,狠狠踹了一腳,只恨腦子里臟話儲備不夠,不能把那個姓趙的狗皇帝罵的狗淋頭。

見鬼的救命恩人,他見那狗皇帝好得很,連化妝技都樣樣通,說什麼替他擋了一劍重傷垂危,現在還不是照樣活蹦跳著對他腳?連夢里……連夢里都不讓他好好和姐姐說句話!

木桌倒地,稀里嘩啦碎了一地茶盞瓷,理好不久的針線也滾團,看起來倒是頗像那只小獅子貓的杰作。郁白盯著那只藏在彩斑斕的線里的可憐小香囊,忍了又忍,滿懷屈辱地撿起來扔進了屜。

門外,李德海聽著這靜,暗暗抹了把汗。

他來前,趙鈞的心頗為不錯。

想想也是,拿幾幅人圖、幾句京城八卦勾的小崽子起了酸意,順帶讓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改變一下那直的不能再直的古板思維,著實一舉兩得。

照這個趨勢下去,郁白早晚會變他的囊中之。趙鈞志得意滿地批著折子,看那些送人圖、盼著他納后封妃的事兒大臣們都順眼了不

自然,相應的,這時候郁白的脾氣必定不會多麼順溫和。不過那又與他有什麼關系呢?至于郁白那瀕臨發的脾氣——自然有后宮杰出從業者李公公替他承擔。

“見過郁公子。”李德海低眉順眼的,“陛下等您許久了,且隨老奴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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