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季棠一介文弱書生，拿不得刀槍棒的。

游方京說了兩個地方，“罪隸營，司農司。”

李云諫隨口挑了個罪隸營，陸季棠就歸罪隸營了三年苦。

這事怪不得游方京，怪只怪李云諫當年沒好好讀書，又匆匆登上皇位，連罪隸營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滾!都滾!”李云諫轉過去不敢看陸季棠現在的表，他從沒向陸季棠低過頭，從小到大都是陸季棠寵著他，順著他，萬沒有他主認錯的時候。

陸季棠拍拍從地上站起來，還沒轉，又聽見李云諫說道：“師兄……留一下。”

他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李云諫才調整好自己的緒轉過來。

“師兄為什麼不說？”

李云諫向陸季棠慢慢近。

陸季棠一愣：“什麼？”

李云諫步步：“師兄明明知道罪隸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不說？”

如果當初陸季棠跟自己低個頭，跟自己求個饒，李云諫說什麼都要把他留在邊。

他是氣急了才會把陸季棠發放到邊疆去，陸季棠剛走他就后悔了，但是堂堂一國之君怎麼能出爾反爾？李云諫給滸洲撥木炭，發棉，是平日里的三倍還多，他自以為陸季棠就算被自己發放到滸洲，也不缺吃不缺穿……

沒想到陸季棠一樣都沒用上。

“其實沒你想象的那樣難熬，第二年我就了奴籍，做了教書先生，有木炭，有棉，只不過這凍瘡一旦染上，年年都犯，一直好不利索。”

說著，陸季棠的雙手往袖里了，那一道道疤痕看著太傷人眼，更傷人心。

李云諫不讓他躲，抓著陸季棠的手細細挲每一寸皮，張了張口。

“你后悔麼？”

后悔做的那些事嗎？背叛他，戲耍他，看著他肝膽俱裂，看著他痛不生。

然后去邊疆吹一傷回來，再讓他痛徹心扉，讓他箭攢心。

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三年前李云諫是恨極了陸季棠的，朝夕相的人，互通心意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匪夷所思的事，這讓李云諫的驕傲一落千丈。

若是問陸季棠后悔麼，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有等到陸季棠的回復，李云諫牽強一笑，從小桌上拿過玉膏來，親手給他涂上。

盯著白的藥膏慢慢融化，陸季棠才輕聲開口。

“現在說過去的事，就只能拘泥于過去，過去并不好，皇上不如向前看。”

李云諫容點頭，又小心翼翼開口問他：“師兄，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好嗎？”

我不怪你背叛，你也別怪我心狠，你現在還在我邊，我依然喜歡你。

陸季棠仔細揣過李云諫的表，最后展一笑，主喊他，“允安。”

時隔三年，李云諫再次聽到了陸季棠這一聲稱呼。

陸季棠又握了握他的手，“允安，不要想太多，我們現在的關系，已經是最好的了。”

李云諫松了一口氣，把人按在書桌上親熱了一番，直到陸季棠不上氣來，才把人放走。

從鑒書閣走出來，迎面正上抱著食盒的嫻妃，陸季棠知禮的低下眼睛不去看。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嫻妃大大方方的行禮，陸季棠眼神飄忽的點點頭。

“燕妃來找皇上嗎？”

一句話出去，小喜子臉上突然變得一言難盡。

嫻妃也愣了好一會兒，確定陸季棠不是故意的，才開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封號嫻妃，宮里頭……似乎沒有燕妃……”

“……”

陸季棠拿出變不驚的本事來，微微點頭，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改口道：

“嫻妃是來找皇上嗎？”

嫻妃稍稍打開食盒，給陸季棠看了一眼，“臣妾聽說皇上在鑒書閣，就燉了些參湯送來。”

陸季棠了然的點點頭，知道了來的真正目的，無非是李云諫吆喝著要砍游方京的腦袋，嫻妃一聽，急急忙忙要來救父親一命。

他閃開一條路給嫻妃，讓進去，嫻妃又行了一禮才敢步。

陸季棠帶著小喜子離開，剛出鑒書閣的門，小喜子不滿的嘟囔起來，“從來都是嬪妃給皇后娘娘讓路的，哪里有皇后娘娘給嬪妃讓路的道理？皇后娘娘下次可不要先讓路了。”

正在走神的陸季棠沒聽清小喜子說什麼，他最近一直這樣，要麼記不得人記不得事，要麼別人說什麼事時，他總是在想些別的，至于想什麼，過后又忘得一干二凈。

“皇后娘娘要往哪去？”小喜子突然拽住人，擔心的看了他一眼。

陸季棠這才發現他不知不覺走到了宮門口，再往前走就是宮衛司了。

他立在皚皚雪中，單薄的如一棵青松一般，杵了一會兒，陸季棠嘆了口氣。

“我想吃醬肘子了。”

說到醬肘子又嘆了口氣，“回吧，太乏了，我得歇息歇息。”

小喜子聽說他想吃醬肘子，立馬把這事揣進了心里頭，不就是醬肘子嗎？宮里頭什麼沒有啊？

回了杜梨宮頭一件事，就是吩咐膳房趕搞一盆醬肘子上來，膳房的大廚子還特意打問了一下是哪個宮要醬肘子，得知是皇后娘娘要吃，本來要下一個肘子的手頓了頓，生生下了五個。

滿滿一大盆醬肘子端上來時，陸季棠瞪了那盆半天。

“這盆……是不是皇上書桌上那養魚的盆？”

“……”本以為會得到陸季棠表揚的小喜子的笑一下子僵在臉上。

“回皇后娘娘，這盆就是……就是用來盛湯的，膳房的王廚聽說是您點的，所以多做了些。”

男子畢竟和子飯量不同，陸季棠吃五個醬肘子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我一個人也吃不下，小喜子，你去把添寶來，順便把涯神醫也一起喊來吧，咱們一起吃，就不會浪費了，你得快些去，要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作者有話說：

小陸：只要我改口夠快，尷尬就追不上我

第8章 山雨來

添寶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醬肘子，邊疆民不聊生，館子都很，于是他一見桌子上油锃亮的肘子，口水流了滿。

“爹爹，這是什麼啊？好香啊!”

陸季棠抿笑了笑，給他把撕下來，喂進里。

“好吃嗎？”

添寶用力的點點頭：“好吃!爹爹也吃!伯伯也吃!”

伯伯指的是坐在桌子對面的涯無。

涯無看著肘子有點退，他來到建元后吃胖了五斤，正準備減重呢，要是讓師傅知道他在這里混吃混喝，大概要打他手心的。

“涯神醫，你也吃啊!”陸季棠吃的滿手是油，順手拿了一個肘子塞到了涯無的手里。

“……”

是香的。

三個人把一盤肘子都吃了個干干凈凈，還沒等到晚上，陸季棠就全吐了出來。

小喜子愁眉苦臉的給陸季棠拍著后背，好讓他舒坦點。

“是不是那肘子不干凈才吃壞了腸肚，奴才等會兒就去膳房瞧瞧他們用的到底是什麼肘子!”

陸季棠吐干凈了，抬起頭來揮了揮手。

“不是肘子有問題，是我腸胃本就不太好，添寶吃了就沒事，只不過我吃不了這麼膩的東西。”

那肘子做的好吃是好吃，下佐料也足，就是太油太膩，他這腸胃偏偏又吃不了這些東西。

“奴才收拾收拾去，皇后娘娘若是再不舒服，記得喊奴才，奴才就在外頭。”

陸季棠點點頭，呼了一口氣，盤坐在床上，手卻一直沒有離開自己的胃口。

這也是犯賤，天天的野菜湯窩窩頭都沒事，吃點好的就全吐出來。

小喜子沖干凈穢進屋時，正看見陸季棠跪在床上鋪被，里頭一床是他的，外頭一床是給李云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