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在床頭，不敢點燭火，他怕今晚上的事被人知道，怕看見李云曄的尸躺在地上，怕看見李云諫充滿怒意的看著他。

“不是我，不是我... ...”

安神香熄滅的前一刻，陸季棠終于閉上了眼。

當天晚上，新皇駕崩的消息傳到了周保庸等一眾大臣府上，幾位大臣匆匆進宮，在周保庸的建議下，瞞了新皇的死訊，不外傳。

韓直連夜趕至西北校場，將李云諫同褚皎玉了回來。

天亮時分，李云諫在冷宮見到了已經沒了氣息的李云曄。

“黎王殿下。”

知曉這件事的文武大臣紛紛跪在地上，周保庸眼含熱淚，以頭搶地。

“老臣無能，只能將皇上死訊瞞，若人知曉皇上已歿，梅城說不定就要趁此發攻擊，還請黎王殿下做個決斷！”

周保庸說的沒錯，李云曄在時尚且能震懾遠在梅城的李云岱，若是讓李云岱知道李云曄已經死了，十萬大軍絕對立刻北上攻打建元。

李云諫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李云曄死相并不好看，眼睛睜的很大，也大張著，口全是，好像死前經歷了莫大的痛楚。

“是誰干的。”

聽見李云諫問，周保庸抬了抬眼睛。

“是誰干的！”李云諫突然發一聲怒吼。

一直跟在皇上邊的李公公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結結的說起昨晚的事。

“皇上吩咐奴才在冷宮擺了宴，又喊奴才準備了上好的酒，只說要同舊人小聚，奴才一直候在外頭，等了兩個時辰都不見皇上出來，只好進殿查看，就看見、就看見皇上已經... ...”

說完膝行到李云曄邊，邊喊著“奴才該死”邊用力磕頭，直到磕的人暈過去才停。

韓直也跪在地上，接著李公公的話說。

“臣昨日在宮中當值，正巡到冷宮附近時，李公公就哭著喊臣進去看，臣簡單檢查過，皇上應當是中毒亡，但當時沒有任何呼救的聲音，且殿門窗完好，不知兇手是怎麼離開的。”

一時間李云曄的死居然了一樁懸案。

先不說兇手殺人后是怎麼離開的，就只說李云曄突然在冷宮擺宴，就值得人深思。

李云諫聽完，閉了閉眼睛，覺口好似堵了一道石墻，得人不上氣來。

短短兩個月，他經歷了喪父喪兄，可狠的是殺害父皇的兇手還逍遙在梅城，殺害皇兄的兇手竟不知道是誰。

陸季棠從床上醒來，就一直在等宮里的信，但遲遲沒等到皇上駕崩的消息，心里大概猜到了宮里要下這件事。

他現在怕見到李云諫，只要李云諫一質問，他就會全招了的。

怕什麼來什麼，正想著，李云諫就回來了，一進屋先把陸季棠拽進自己懷里抱著，好像抱著一水里的浮木。

陸季棠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允安，怎麼了？”

若是李云諫問起，他就把昨天的事全告訴他，他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瞞。

但是李云諫沒有說，他將頭埋在陸季棠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什麼，只是宮里突然有些事，我今日便又趕回來了，”說完，李云諫放開陸季棠，“我回來看看你，這就回宮，你好好溫習，還有半月就要考試了。”

說完，李云諫又策馬進宮，他不敢告訴陸季棠，陸季棠還要參加科舉，他怕打擾陸季棠心神。

他只是太害怕了，人害怕的時候都會找一個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陸季棠就是他心底唯一安全的地方。

第30章 梅城

李云諫走后，陸季棠剛剛還安過他的手不停地抖著，然后慢慢的抱膝蹲下，低沉的頭顱下漸漸傳出啜泣的聲音。

他連告訴李云諫的勇氣都沒有，他一個殺人兇手還去安李云諫，他有什麼資格。

兩天后，周保庸回府，同陸季棠談。

“現在沒人知道是誰干的，只是封鎖了消息，但是宮里在挨個排查了，你不用擔心，沒人會想到你上。”

陸季棠沉默，而后問起李云諫：“允安呢，他還好嗎？”

周保庸搖搖頭：“不是太好，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昨晚上急火攻心，還吐了，好在并不嚴重。”

陸季棠握住拳頭，李云諫何時過這種罪，他從小到大都沒吃過什麼虧，何至于到這種地步。

“我今日必須出宮見你一趟，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周保庸著花白的胡子，將自己的計劃緩緩和盤托出。

“皇上已死，國不可一日無君，我肯定是要極力推舉黎王殿下繼位的，但是外患還在，一日不除，黎王殿下這位置就不穩，所以就看遙川你愿不愿意幫黎王殿下這個忙。”

他拿準了陸季棠一定會幫，一是兩人的還在，二是為了贖罪。

“待我們破了梅城、殺了叛黨，便接你回來，到時你同黎王殿下說開，功過相抵，他念著舊還在，不會怪罪你的。”

陸季棠只問了一句話：“允安他同意的嗎？”

周保庸目閃爍了一下，回道：“那是自然。”

陸季棠沉默了半晌，似乎已經預料到自己到梅城后的形，去梅城可謂是九死一生，李云諫既然讓他去，應當是做好萬全準備的。

要相信李云諫。

“好。”陸季棠點點頭，“我去。”

科舉前三天，建元發生了一件人議論紛紛的事——

驚才絕艷，冠絕建元的才子陸季棠，夜里闖進黎王府，了黎王未過門的王妃，并連夜逃往南方，眼看著是要去投奔滕王李云岱。

一時間街頭小巷都在討論這樁奇聞異事，就連陸季棠昔日舊友都忍不住紛紛嘆息。

“你說這陸遙川是怎麼想的，馬上就要科舉了，等他高中狀元要什麼子沒有，非相中了黎王的未婚妻。”

“那黎王未婚妻，司馬大將軍家的張小姐得有多好看，能讓陸遙川干出這種事來？”

“多好看那也不能干這種事啊！那黎王可是同陸遙川從小一起長大的，拋除君臣之禮，那就是比親兄弟還親，他能做出這種事來也是狼心狗肺。”

這天起，陸季棠罵名四起。

月余，陸季棠從船上踉蹌著下來，抬頭看了看前頭的城。

終于到梅城了。

正在喂魚的李云岱接到城衛兵的通報，咧一笑。

“果然是來投奔我了啊，陸遙川。”

月前建元發生的事他早就聽說了，聽到探子說陸季棠一路南下的時候，他就在想會不會是來投奔自己，果然，他猜中了。

“讓他進來。”

城衛兵很快把陸季棠帶了上來，來人被長期的水路顛簸折磨得臉蒼白。

“滕王殿下。”

陸季棠跪下行禮，禮數周全的李云岱以為還在宮里。

“啊，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啊。”

李云岱懶洋洋的翹著二郎，問跪在地上的人：“真跟李云諫決裂了？我看他對你是掏心窩子的好啊，還要替你去送死，你怎麼就舍得跟他決裂呢？”

知道李云岱不信，陸季棠也沒打算讓他信這件事，他只跟李云岱說了一件事。

“新皇已經死了，現在建元宮一團，群龍無首，他們怕消息傳到梅城，所以把消息封鎖了。”

李云岱眼神漸漸變了，細細琢磨陸季棠里的話有幾分可信。

“你說李云曄死了，他就真的死了？”

“因為，”陸季棠說著抬起頭來，“是我殺的。”

這下李云岱停下了笑意，看著陸季棠的眼神好像看著一個瘋子。

“他知道了我同李云諫的事，所以要殺我，我比他先下手，滕王不信的話，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建元打聽，新皇是不是已經一月未上朝，就算是上朝，也是李云諫代理朝政。”

李云岱很謹慎，他朝著一旁的謀士揚了揚下，示意去仔細查，然后親自將陸季棠扶了起來。

“你可是給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啊，我就說你怎麼可能對李云諫的未婚妻做什麼，”他了陸季棠的手掌，湊近了陸季棠，“你可是喜歡男人的呀，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