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在別人面前，他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老弟啊，假結婚的事，我們這邊什麼親戚都不知道，你后天做戲可得做好。”

“你別背地笑我麻就行。”

季臨章笑著保證不會，又欷歔一句委屈你了，便叮囑他早些休息，順手熄燈掩門。

季紹庭躺在黑魆魆的夜里，回憶著他哥的轉述。他跟黎琛相日久，早已能在腦海里準重現他說話的神與語氣，是不屑的、再有就是笑人不自量力的嘲諷：“我不會上季紹庭的。”

那那天早上的親吻又算什麼？

天溫漸寒，床褥已換上了薄棉被，季紹庭左右滾，將綿的被子進下，像在結繭。

而他的心路也在迷地結著網將他束縛，如何也找不到出口。百雜，慶幸也有，煩躁也有，不甘也有，黎琛總有辦法讓他的緒糾纏一團麻。

或許失占了最大比例，畢竟此前黎琛確實讓他誤會了，誤會他存了一點旁的心思，才會無緣無故地親他，又給他披服。

果然黎琛只當他是個小玩，沒有多余的興趣。

倒是他季紹庭傻乎乎地差點踩落陷阱，這樣一想，季紹庭心里還是慶幸多的，被黎琛喜歡可不是什麼好事，喜歡上黎琛也一樣，肯定得傷的。

次日一整天都用來理婚禮的瑣碎事。季紹庭與舊友還有聯系，但畢竟隔著時差，整張社網絡于半癱瘓狀態，加之這婚禮歸是場騙局，所以他并沒有給朋友發帖。他這一方座的大多都是季家父母邀請的親朋戚友。

黎琛那一方的客人最多，首先是黎家那一堆弟弟妹妹。雖說黎琛如今自立門戶，除了脈管里的以外與他們毫無誼可言，但也不好把關系鬧得太僵。剩余的則都是面上的朋友了。

季紹庭從監視攝像里看見人群攢頭攢腦地聚起，心想這麼多人，其實只有一個是他們真正的客人。

陳沛今天穿的是一件明黃的禮服，格外神采奕奕。季紹庭的從來甜，今天更抹了雙倍的，見第一句就是：“媽！”

一旁的黎琛比還反應不及。

季紹庭一向走舒適路線，結婚禮服穿的也不是全套，而只一件白線方格暗紋小馬甲，外加一條西。他的腰生來細，再給馬甲一收，線條就更殺人了。

陳沛忍不住夸道：“庭庭今天可真帥！”

說著就想他的臉，他反應靈敏，迅速抓過黎琛的手臂，狐一樣竄到他后。

“不行的媽，”他探出一張調皮笑臉，“我上了妝，別沾您一手，麻煩。”

黎琛側頭看他的小爪子著自己手臂，不覺彎了角，把他從后提出來，故作正經道：“別鬧，結婚的日子還蹦來蹦去。”

“就是結婚才開心啊！”季紹庭朝黎琛笑，“媽你看，阿琛今天也很帥呢。”

是真的帥，眉給修得平了，了兇相，背頭，一正正經經的白西裝三件套，灰領帶。季紹庭看著看著，又不搬出那夸張的比喻：“簡直天神下凡！”

季紹庭的眼睛，黑得特黑，白的特白，什麼心事在里頭都是明的，容人全部看清。現下他就是在真誠地贊，纖毫不見虛偽的奉承。

那你是什麼？黎琛想，該用什麼比喻來形容季紹庭。

季紹庭底子好，妝也很，只在邊角略微做了修飾，使廓更分明地呈現。那一粒痣映在他的笑眼旁，是從眼里濺出的一點朱風。

黎琛本無法自持，他的手指過季紹庭的眉尾痣，然后住了他的臉頰。

倒是不覺得被沾一手麻煩。

“就你會說話。”他說，眼里竟然有了笑意。

這是心的現場，連一聲息也來不及。季紹庭繃著呼吸，想黎先生笑起來也太犯規，眼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灼熱地閃映。兩人的視線融，黐黏得像麻麻的細，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陳沛打趣道：“怎麼？只肯阿琛你？行吧行吧，他是你先生。”

也不過是幾秒的事，他們卻像是對了很久，季紹庭恍然回神，假裝淘氣地打開了黎琛的手，說：“先生也不可以，他這是突襲。”

給黎琛過的在發燙，陳沛一眼看穿：“是，怪阿琛，搞得我們庭庭臉紅這樣。”

“就是！都給蹭走了，”季紹庭找到了逃避的借口，“我趕補下，婚禮要開始了。”

然后他就背對著黎琛母子坐到了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其實知道黎琛給他用的化妝品都是最好的，哪會那麼容易掉。

婚禮定在明燦卻不刺眼的午后四點，的確就要開始，黎琛讓書先帶陳沛回座，化妝間里一時只剩下他跟季紹庭兩個人。

按理他現在不用跟黎琛假恩，是該輕松點的，但沒有人時他反而周滯重，不知道該把自己安排進哪種姿勢里，怎樣坐都不舒服。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黎琛。

而黎琛走過來，停在他后。

“要化妝師回來嗎？”他的聲音又回到了平常的淡漠。

“不用不用，”季紹庭從鏡子里看他，還是慌張，“我把另一邊也蹭掉就平衡了。”

黎琛又笑了。

短短一分鐘笑了兩次，笑得太多，笑超額了。季紹庭避開他的眼睛，抬起手，在另一邊臉上胡蹭了兩下，給黎琛展示果：“您看。”

前后并沒有不同，還是紅彤彤的一張臉。黎琛在季紹庭旁坐下，喊：“季紹庭。”

季紹庭突然想起不久前黎琛在床邊喊他“庭庭”，只那一次，此后他他還是連名帶姓。季紹庭到現在都懷疑那是夢，黎琛怎麼會喚他這麼親昵的小名，他季紹庭本就不是他的口味。

“是，”季紹庭又恢復了平日那低眉順眼的模樣，“黎先生。”

“以前不見你這麼容易害。”

因為以前你沒這樣明目張膽地我，季紹庭心中如是想，上是另一番回答：“今天結婚嘛，本來就怪不好意思的。”

“為什麼？”

“黎先生這麼優秀的人，竟然跟我結婚了，我德不配位。”

黎琛暗笑：“這語是這樣用的嗎？”

季紹庭撓撓頭，“對不起，我中文不太好。”

撓頭這個作，在別人是憨傻，在季紹庭是可，黎琛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雙標了，他只盯著季紹庭的，問：“那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今天容易害，等等在臺上接吻的時候該怎麼辦？”

季紹庭的臉唰得更紅，黎琛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這個人，做什麼都得讓季紹庭先做，要把他自己的要求變季紹庭的要求。季紹庭心說還是能避就避，于是小聲道：“應該沒問題，我們試過了。”

“沒試過。”黎琛當即否認，季紹庭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沒試過，”他說，“以前那些不算是吻。”

季紹庭“啊？”了一聲，黎琛忽然靠近了子，右手自季紹庭頸后上，陷他發間。

“閉眼。”

不再是前兩次的瓣相，這次他過了季紹庭的牙齒，半摟著他的腰，將舌尖頂進。

季紹庭微張著，任由黎琛吻得愈來愈深。他的手還放在膝頭，給黎琛帶著放上了肩，說“摟住”，他就摟住。意迷。

相纏著。

黎琛輕輕著季紹庭被吻到嫣紅的角，問他懂了嗎？沒等季紹庭回答，他又說：“你不懂。”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懂。

他只低了嗓音說：“我們再來一次。”

兩次、三次。在臺上的時候他們吻得宛若天生一對，生來就該這樣做，沒辦法不這樣做。

他們的無名指上，各自展著一對小小的翅膀。神的翅膀。一捧明亮日灑下，在這座由玻璃砌的幻境里，連空氣都潤如珠，掌聲與耳語全部虛化為朦朧暗流，錯綜的人影全部都是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