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由于是背對著冉緒，后坐著的男生還完全于狀況之外。

卓文朗在姓馮的肩膀上拍了拍，轉過頭去看向冉緒。

燈很暗，球來回來去地晃，讓人產生某種奇怪的眩暈。

冉緒不知道卓文朗有沒有看到他傷的手指，只是一個勁兒地往更暗的地方躲藏。

上一次面的時候，卓文朗說他看上去就很乖……現在，想必是失極了吧。

然而，出乎冉緒的意料，卓文朗的臉上并沒有出任何厭惡的表，他只是溫溫和和看著冉緒發問：“還在做兼職嗎？”

那語氣正常得仿佛冉緒打工的地方不是夜店，而是個書店、花店或者隨便什麼跟“乖巧”相符合的地方。

“是。”冉緒應了一聲，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卓文朗，“卓先生是不是要談事？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轉將做好的一大盤“圓兔子”放在馮勝浩面前：“先生，如果沒什麼別的問題，我就先回后廚了。”

馮勝浩正被卓文朗這一出整得牙酸，這會看見這一大排圣果，里幾乎都要嘗出那子酸味，更是后悔自己沒事找事。

酒醒了個大半。

“等等。”卓文朗住冉緒，拖著他到經理面前。

經理的表相當便，心想著幸好自己平日里待冉緒都還算不錯，著良心也說得過去。

“您是這里的經理吧？”卓文朗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是。”

“那能不能把這個小朋友借我帶出去一晚上，曠工費算在……”他頓了頓，手指落在馮勝浩那邊，“就算在馮大公子的賬上吧，可以嗎？”

“可以可以，您請便。”經理點頭如搗蒜，恨不得麻溜把冉緒打包好遞到卓文朗手上。

走出minority的時候，冉緒還在一種微妙的眩暈之中，嘈雜震耳的電子樂被甩在他后，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雪。

下雪了。

這是這座城市今年的初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在冉緒的鼻尖，他一腳深一腳淺，跟在卓文朗后，很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思維好似醉酒之后的斷片，零零碎碎，拼湊著不完整的信息。

卓文朗應該是來這里找馮勝浩的，可兩個人甚至沒能說幾句話，他就又帶著自己出來了。

“卓先生，我們現在要去哪？”

卓文朗停下步子，轉看向他。

那男人今天的打扮似乎比平時正式一些，冬款的正裝，外面一件深呢子大。他對著路燈看了一眼鵝般的雪花，將自己圍著的灰圍巾摘下，仔細掛在冉緒的脖子上，俯下、來看他。

“你想去哪？”他問。

第七章

幾分鐘之后，冉緒被帶到了一間酒店的房間里。

原本在踏酒店大廳的時候，他還在胡思想，不明白卓文朗帶他來這里的目的。

哪知下一秒，那男人就開口向前臺索要醫藥箱，這下目的很明確——他看見冉緒的手指被劃傷，于是帶著他就近找個地方理傷口。

冉緒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涌起一點奇怪的，為自己對卓文朗的臆想到抱歉。

“想什麼呢？”卓文朗晃手中的醫藥箱，面笑意，打量著前發呆的“兔子”。

酒店房間的暖氣很足，卓文朗掉外套，只穿了里面一件白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袖子挽到小臂上。布料勾畫著他的線條，不是壯碩的類型，但也并不會顯得過分單薄。

冉緒錯開目，盡量不讓自己的呼吸顯出破綻。

卓文朗似乎是還嫌房間里熱，抬頭對著空調出風口看了半天，卻又想起剛才住冉緒冰涼的手，最終還是沒有調溫度。

搬了張凳子來到床邊，卓文朗坐下，招呼冉緒：“別發呆了，坐到我對面去，給你上藥。”

冉緒應了一聲，掉鞋子，盤坐在床邊，將傷的手到卓文朗面前，后者非常自然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上。

隔著薄薄一層布料，卓文朗上的溫度傳遞到冉緒的手心。

仿佛是被熱水驟然燙了一下，冉緒指尖沒忍住輕微抖了一下。

卓文朗的注意力卻全在傷的那只手上：“怎麼這麼嚴重？！”

冉緒的左手大拇指外側幾乎被掀掉了一層皮，流出來的現在已經干了，深紅一層，滲指甲里，整個指甲呈現出不正常的蒼白。

卓文朗不是沒見過更嚴重的傷，可當這麼一個刀口子出現在冉緒手上，他就忍不住覺得憐惜——畢竟冉緒是不多讓他第一眼看著就覺得可人的男孩，那張漂亮的臉蛋甚至讓他在見到第一面就覺得合適……

合適放進致的櫥窗，每日拭，時刻照看。

冉緒見卓文朗半天盯著他的手看，頗為不好意思，這就又想把手回去：“卓先生，要不我自己來吧？”

他在想，自己一雙手因為小時候干多了活，老繭和傷痕都不，不但不好看，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個窮人家小孩的手。

實在是不配被卓文朗這麼仔細捧著。

那男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出聲，只是更加用力把住他的手腕，又把準備好的棉球用鑷子起，一點點拭冉緒的傷口。

卓文朗的作很練，也很輕巧，給人一種他好像經常會做這些事的錯覺。

“傷口有點深，我怕染，用雙氧水消一下比較穩妥。”他說著，換了瓶子，“可能有點疼，疼了可以喊。”

冉緒其實想說，平日里工刀、雕刻刀多有這些傷的況，他其實沒有多氣，并不用卓文朗這樣的照看。

但他卻又舍不得，生怕自己說一句“不用麻煩”，那人就真的放他自己在這。

雙氧水倒在傷口上，鮮與其混紅的泡泡，有點疼，但讓冉緒印象更深的，還是卓文朗掌心的溫度，暖和得讓人不太想移開。

“好了。”卓文朗用紗布在他手上裹好，得很平整，這才面緩和了些，“小朋友還能忍，一聲都沒喊啊。”他的臉上掛著慣常的笑意。

冉緒看向卓文朗的眼睛，半天沒有說話。

他知道事的發展方向好像有點軌，他喜歡男人，而卓文朗完地契合了所有他理想伴的點。

待人彬彬有禮，優雅而溫和，年輕有為卻仍舊保持著謙遜的態度，哪怕是對他這麼一個窮學生都沒有半點嫌棄的意思。

又或許，甚至是過分的好了，好到讓冉緒覺得有些不真實。

那頭卓文朗給他清理完傷口，并沒有要留宿的意思，他站在房間的過道里，將大重新披上：“房費我已經提前付過，你明天上午十二點之前退房就行，或者如果你著急回學校，現在跟我出去，我正好帶你一程。”

冉緒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怎麼了？”卓文朗停下手里的作。

冉緒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他要說卓文朗現在的行為有點好得不正常嗎？要知道他們總共才見過三次面，那男人卻次次出手幫他。

冉緒深知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好，卓文朗這麼幫他，照理來說應該是要從他上得到什麼，可思來想去，他一來沒有錢，二來也沒有自己的事業，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放人海就再也找不到那種。

卓文朗是想要什麼嗎？還是，單純是有錢人做的一場慈善游戲？

站在門口的男人靜靜等著他開口，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意思。

冉緒還是覺得問出口，他抬起頭直視卓文朗的眼睛：“卓先生……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是說，我們明明也沒有多相互了解，而且我……”他皺起眉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

沒等他自己糾結完，那頭的男人卻先笑了起來。

卓文朗出拳頭擋在邊，笑得兩只眼睛都彎起來：“你覺得很好嗎？”他的聲音聽上去比剛才更愉快了。

“其實我倒沒覺得怎麼樣，幫你只是因為我想這麼做，或許真的是因為見你的第一面，就讓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很乖的小孩。”他沖著冉緒眨了眨眼睛，“抱歉，我很會接跟你同齡的男孩，唯一一個就是卓明輝，但那個小子的脾氣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