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席話從冉緒的里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他很跟別人講關于自己的事，因為他害怕別人再以他的苦惱取樂，就如同對待他跛掉的。

但或許是他相信卓文朗不會這麼做，即便他們總共也沒相多久，冉緒對那人的信任度已經高到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程度。

“對不起，卓先生。”冉緒結束掉自己的牢，深吸一口氣，“我今晚心不是很好，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您就當做沒聽見吧。”他垂下頭，目落在自己裹著白紗布的手上。

回應冉緒的是卓文朗的一聲輕笑，他了冉緒的發頂，就像是在順著一只兔子：“好了，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頭頂的溫熱很快消失，仿佛只是冉緒的錯覺。

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卓文朗已經踩下油門，載著冉緒駛離醫院的地下車庫：“今天晚上時間太晚了，要不然你先去我附近的公寓湊合一晚上？”

冉緒看了一眼表，這才驚訝地發現竟然已經是凌晨一點多。

這個時間早就過了宿舍的門，要是他現在回去，不但要被宿管罵上一頓，還會吵醒室友……前者還好，可冉緒實在是疲于應付孫誠和卓明輝。

“這樣會不會太打擾您了？”

“要是還得送你回趟學校才是真麻煩。”卓文朗開了個玩笑，“放心吧，這邊的公寓房間是夠的，不會讓你跟我著睡。”

這話說得有點過于親近了，冉緒不知道該接什麼好，他拿不準卓文朗的想法，只好道謝：“謝謝您。”

他是真的很激卓文朗，雖然不知道究竟出于什麼原因，但他的確幫了冉緒不次，今天晚上又陪著自己去醫院耗到凌晨，冉緒無論如何都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卓文朗說是附近的公寓，就真是在附近，汽車開上馬路沒有十分鐘就停下，目的地是一個中高檔的小區。

應該是這幾年的新樓盤，墻面都很新。

卓文朗領著冉緒往單元里面走，跟他又聊起給林瑩瑩做的宣傳品。

“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把你的作品讓我看看？”卓文朗看冉緒手不方便，直接幫他拎了書包。

灰的布包跟男人一正裝搭配在一起，流出幾分稽。

冉緒自然不會拒絕，甚至還有幾分欣喜：“可以，您當然可以看，我還希您能提一提意見呢。”

這小孩好像每次談起自己的專業，眼睛里都在發，卓文朗笑著看他，點了點頭：“明天看吧，現在，我覺得你還是好好睡上一覺。”

第十五章

卓文朗這間公寓面積不算太大，兩室兩廳，裝修也很簡約。大燈一開，窗明幾凈，看上去不太經常住人。

這是冉緒第一次去別人家借宿，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卓文朗似乎看出來這一點，沒多廢話，領著他去客房：“每周都會有阿姨來收拾一次，東西都是干凈的，睡也是新的，你直接換了睡覺就行。”

“……謝謝您。”冉緒今晚也不知道第幾次跟卓文朗說謝謝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卓文朗才好。

但卓文朗并沒有對他三番五次的謝給予回應，就好像是他并不在乎冉緒的一句“謝謝”，他了一把男孩的頭發，淡淡說道：“怕你認床睡不著，我去廚房熱杯牛，你先睡吧。”

房門被關上，冉緒面對著大床，聽見自己的心跳飛快。

他知道自己喜歡同，可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顯地會到“怦然心”四個字，其實這種覺從第一面見到卓文朗就有，但直到今天，冉緒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

用“一見鐘”來形容似乎也不太妥當，因為他自認為對卓文朗的好還沒到的程度。

只是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好過。

沒人會在他生病的時候陪他去醫院，也沒人會在他遇到麻煩的時候帶他走，更不會有人關心他睡得好不好……卓文朗對他太好了，哪怕他知道這種“好”可能也只是對待落難的小貓小狗，也已經彌足珍貴。

理智清晰地告訴冉緒，他最好讓這種“好”就此打住。

畢竟說起來兩個人無論是在年齡、社會地位還是各種方面，相差得都太多——卓文朗本不可能看上他，現在對他的好，最多也只是像對待一個弟弟。

一旦縱容這種發展，到最后就只能是一廂愿的飛蛾撲火了，而這個結局顯然不是冉緒希看到的。

他苦惱地將自己攤在床上，房間的大燈被卓文朗臨走的時候關掉，只剩一盞臺燈散發著暖橙，空氣中帶著那令人犯困的檀木香味。

下的床很，被子不知道是什麼芯，厚而輕，蓋在上如同被丟云朵。冉緒本來想要等卓文朗回來，卻因為一天的勞累，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

半夜是被手上的傷口疼醒的，先前針打了麻藥，這會麻藥勁退下去，紗布下面的傷口就變得如同蟻噬，又又疼。

冉緒從床上坐起來，反應了半天，這才回過神是在卓文朗的家里。

漆黑的屋子，約有從門里傳進來。

幾點了？

冉緒打開床邊的臺燈，看著墻上的鐘表顯示凌晨兩點半，手邊有一杯冷掉的牛，上方浮著一層皮，看樣子卓文朗應該是在他睡著之后進來過。

本不想在別人家里胡走，但手上的痛意沒有要削減的意思，冉緒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法睡，反倒是膀胱在這會活躍起來，又或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必須要去一趟廁所。

冉緒憑著回憶，想起衛生間的位置，應該就在客房的旁邊。

他輕手輕腳挪下床，生怕驚擾了這房子的主人。

出了客房卻發現，剛才傳進門里的源來自客廳，那里燈沒有關，約還有人聲傳來。

客廳是半開放式，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冉緒站定在墻后面，側耳傾聽著房間里傳來的聲音。

·

客廳里，卓文朗的手里夾了一雪茄靠在沙發上，一黑的睡袍穿在上，樣子有些懶散。

“……人心唔夠蛇吞象，畀啲順嘢（人心不足蛇吞象，給他點甜頭）。”他對著電話另一頭港城的下屬吩咐，而不知道對面說了些什麼，卓文朗的臉上出一抹笑意。

如果冉緒能正面看到卓文朗，或許他會發現這抹笑的古怪——跟男人平時那種溫和而無害的笑容完全不同，這種笑里摻雜著更多嘲弄的分，仿佛是在談論哪只可以隨便宰殺的牛羊。

但非常可惜，中間隔著一堵墻，而卓文朗說的也不是普通話，冉緒聽不懂。

應該是在談論生意之類的事吧？

早就聽說現在做生意也不容易，卓文朗又不是地人，來這邊人生地不，想必應該很辛苦……今晚又因為陪他去醫院，這麼晚還要理工作。

越是這麼想，冉緒就又覺得愧疚幾分，沒什麼聽下去的，他挪著步子往衛生間走去。

但由于冉緒的腳不便，哪怕是盡量放輕了作，還是不免發出一些的聲音。

卓文朗在聽到聲音的一瞬放下了雪茄，神態自若又對著聽筒說了兩句，等到衛生間里傳來沖水的聲音，這才掛掉電話。

“怎麼了，睡不著嗎？”他走到冉緒面前，稍微俯下點子，跟他平視，“是不是睡不習慣？”

“沒有的事，就是手上還有點疼，睡不太著。”冉緒不好意思地了鼻子，“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不打擾。”

卓文朗說了一句，起在客廳旁邊的柜子里翻找起止痛片，將藥片遞到冉緒手里，又給他倒了半杯清水，作一氣呵，沒有半點不自然。

“這個藥起效快的，如果半個小時之后還是特別疼，你就來我房間找我吧。”他替冉緒將上的睡拉好，過分親昵的作，被他做起來卻并不會讓人覺得不適。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