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恒舟自顧自碎碎念著：“現在不是形勢不一樣了嗎。你三哥昨晚還大張旗鼓的，也不知道你之后會不會回岑家。局里富二代二代雖然都不，但你家確實過于厲害了一點……”

“我不回岑家啊。”岑卯輕聲說，從海鮮粥的碗底撈牡蠣干吃：“可能想去念書吧。”

莫恒舟的眼睛又瞪圓了：“你開玩笑？是誰考了七年ICPO初級筆試都沒過的？至今還是總局傳奇！老大為了讓你順利進中心局，考題都幫你提前要好了！”

岑卯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來：“你是要我現在作為熱心市民打電話投訴宋寧舞弊嗎？還有，為什麼我回去還要考試？”

“這不是怕你心來……也不是，是知道你向來誠所至金石為開，你要是想去考，方便提前復習嘛。”莫恒舟囁嚅兩句：“反正你要回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宋寧為什麼自己不過來呀？”岑卯低頭繼續吃飯：“昨天不是還去堵我來著？”

“那也不完全是堵你，是……”莫恒舟說了一半，又哎呀一聲：“反正你回來就知道了。”

岑卯想了一會兒，說：“我要跟小九商量一下。”

莫恒舟微怔，他已經很久沒聽過有人這麼謝爭。當初岑卯和謝爭熱那會兒，整個隊里都知道霸王花岑卯終于找了個小男友小九，是平大某個系的學霸校草，只是沒人想到，那人還是新盟軍部總長家里的公子爺。

而現在，莫恒舟想，應該沒有誰再敢這麼謝爭了吧。

“我覺得吧……”莫恒舟斟酌著用詞：“小謝不會阻止你回去的。”

“那不一定。”岑卯表認真：“每天打打殺殺的，不方便生孩子。”

耳邊死一般的寂靜。莫恒舟的開閉好幾個回合，半晌才找到合適的表達方式：“你不是……不能生嗎？”

“不是你說的嗎？我向來誠所至金石為開。”岑卯吃飽了，懶洋洋地在餐椅上貓一樣窩起來，手跟莫恒舟要茶喝，又自言自語似的：“但好像謝爭沒那麼喜歡孩子，要是我真的懷了他又不肯認，可能對孩子不大公平。”

“你要不，先從長計議？”莫恒舟咽咽口水，似乎已經看到過去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岑卯：“比如，先在新盟穩定下來。我看過段時間總局的人也會來找你，但與其在滿世界的戰火硝煙中出生死，不如留在新盟做一個保衛治安的公務員。而且還有和小謝一起……多接的機會。”

岑卯抬眼看他：“你是真的覺得我不能去念書嗎？”

莫恒舟被他看得不由正經起來：“讀書其實也沒那麼難的。如果你足夠努力，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天賦異稟嘛。不做這一行的話，總覺得蠻浪費的。”

“當然，也要看你自己喜歡什麼。”莫恒舟鄭重其事：“我雖然是作為說客來的，但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會支持你。”

岑卯看他一會兒，漂亮的眼角彎出的弧度：“宋寧干嘛讓你來呀，老巨猾。”

莫恒舟沒太明白，卻忽然福至心靈：“你想去念書，不會是以為小謝還在念書，想混進平大追人家吧？”

岑卯眨眨眼，無辜且真誠：“你覺得可行嗎？我還可以跟他請教一些課業上的問題。”

“首先，小謝已經畢業了，現在……”莫恒舟坐直了，替他著急似的：“其次，你聽說過游戲里的段位和戰階嗎？”

岑卯誠實地搖頭，莫恒舟繼續解釋：“就是說，以小謝的學霸程度，你們兩個可能很難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討論課業問題。要麼就是他陪你過家家，要麼就是你被他到死。”

資深學霸莫恒舟又好心地補充了個人案例，講起他念年班的時候一個總來跟他請教問題的Omega，說一開始還有耐心，后來總要把一些很簡單的邏輯拆解降維講給別人真的太累了，忍不住就要開始罵人。

岑卯邊聽邊想了一會兒，眼神變得有些兇狠：“你罵我菜，我聽出來了。”

莫恒舟哈哈干笑了兩聲，說話帶到了還要回去干活兒，讓岑卯決定好了就給他電話。

莫恒舟走后不久，快遞送來一臺全新的手機。岑卯打開盒子，心又沉下去，想，謝爭晚上可能不會來了。

他一邊開機，一邊思考要不要做兩道菜晚上送到樓下，打開通訊錄時，卻在這臺理應全新的手機里看到一個存好的號碼。

岑卯睜大了眼，看著那個簡單的九字，許久才笑出聲來。

他沒有想太多就打過去，那頭過了一會兒才接，開口就問：“莫恒舟走了？”

岑卯說是，不知為何有些張，問：“你怎麼走那麼快呀？”

“工作上有點事要理。”謝爭聲音平穩，不像有什麼緒：“再說，你跟他不是一向很多話聊嗎？”

“也沒什麼好聊的，他話一直比較多罷了。”

過了一會兒，岑卯聽見謝爭嗯了一聲，口跟著一跳。

“謝爭。”岑卯趁自己勇氣尚在，爭分奪秒地說：“我以為你不認賬了。”

謝爭安靜了片刻，很輕地笑了：“要我認什麼？”

岑卯也想不到謝爭欠自己什麼帳，好像一直是自己欠他比較多，一而再再而三的瞞和欺騙，讓他心虛得很難開口。

“岑卯，當初好像是你說，分手之后再做就是炮友的。”

謝爭的聲音低下去，在他耳邊，岑卯很久說不出什麼話，只能隔著話筒很輕地呼吸。

謝爭毫無察覺似的，又問：“所以，這句話現在還算數嗎？”

過了一會兒，岑卯說：“也可以。”

電話那頭的男人靜默片刻：“什麼？”

“做炮友也可以。”岑卯盯著被自己拿到窗邊曬太的多，下意識去摳那枚潤的葉子：“又不是沒有做過。”

謝爭不知想些什麼，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冷：

“岑卯，你真是很懂怎麼讓人生氣。”

第6章 03B

電話啪的一聲掛斷。岑卯著手機站了一會兒，回頭時不小心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微微失神。

他的過分蒼白，淺的瞳里泛出的，像他以前去謝爭的實驗室時，看到的躲在籠子里被死去的同類嚇壞的兔子。

岑卯一直沒有那麼喜歡自己的臉，此刻愈發討厭鏡子里的騙子，干脆拿上手機，從褐小布包里拿出口罩戴上，走出家門。

過去他就一直習慣戴著口罩，避免這張過于有記憶度的臉為危險因素。多年的經驗也讓岑卯鉆研出許多掩蓋外表的方法，出公共場合的時候，很會有人注意到他。

岑卯來到過去常顧的一家健房，打算重新辦個卡。登記的Beta跟他要了份資料，岑卯看著自己ID上的名字，有些走神。

系統顯示他是首次注冊的新會員。Beta恭喜他加俱樂部，問他今天要不要用，岑卯腳底還虛浮，下意識扶了一把腰，說下次吧。

Beta早就看到他領口出的痕跡，只笑了笑，說可以帶他看一下健房的設備。岑卯發覺這里的陳設和三年前已經很不一樣，答應了。

一路上，Beta細細地說著健房的管理守則，提醒岑卯全范圍都不要摘下抑制。

戰后二十多年，高級便捷無副作用的抑制藥已經普及，如今的高效抑制了類似底一般的存在。這種抑制只會留下一點能夠讓人辨識出別類型的信號信息素，而不在公共場合暴腺、釋放信息素已經文明的標志。

Beta給岑卯介紹最新的增杠鈴，后忽然響起輕聲的低呼。

岑卯機警回頭，昨晚夜店的小白花正一臉驚喜地看著他。

“岑……”小白花看到岑卯微微皺起的眉尖，立刻改了口：“好巧啊！你怎麼在這兒？”

Beta對小白花十分尊敬的樣子，岑卯讓先離開。小白花有點害地自我介紹：“昨天腦子有點，都沒能留個聯系方式。我是何寄慈，很高興……呃，幸運，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