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樣。”

謝爭看著岑卯十分勤快地幫他把已經切好的水果切更小的碎塊，笑了笑：“逆骨基因只是提供了一種生產模式，就算技能夠完整地復制整個人，也會有別的變量，引發不同的基因表現。”

陸鳴和岑卯似乎都不大能聽懂，岑卯往謝爭里塞了一塊水果，像是不需要咀嚼就能咽下去的大小。謝爭停了停，繼續說：“所以，這次ICPO和軍部之間達的共識，是以逆骨基因為基礎，先做一些可控的實驗。”

岑卯眼前一亮，轉頭問：“是那種關在實驗室里，關鍵時刻會沖出來跟人打架的大猩猩嗎？”

謝爭笑著點點頭：“可以考慮用猩猩。”

陸鳴嘶了一聲：“那到時候要是功了，不會強制軍警員做人改造吧？”

“那倒不會。”謝爭往岑辛的方向看了一眼：“現在這個實驗已經公開化了，要接科學倫理委員會的審查。這部分跟我沒什麼關系，ICPO和軍部政治方面的員會討論清楚的。”

謝爭想了想，謙遜地笑了，讓陸鳴想起那個第一次見面時說自己對軍政不興趣、只想做些研究類工作的年。

“我在人文社會科學方面沒有什麼專業背景。”謝爭溫和地說：“還是做好自己的研究吧。”

岑卯覺得這話有些悉似的，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他知道謝爭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卻敏銳地覺察到哥哥好像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因為岑辛終于讓人開飯了。

四人圍坐到桌邊，又是陸鳴起頭，問了一些岑卯的健康問題，岑卯知道這大概也是哥哥關注，很誠懇地告訴他們接標記之后力十分充沛的。謝爭帶著笑意聽，陸鳴不知為何臉不大好，不大敢看岑辛似的，很快換了話題，聊起平港城中的八卦來。

岑卯從一堆自己不興趣的人名里聽到何家人的名字，才知道何家大小姐回了國。他想起來某次不算愉快的同學聚會上幫謝爭應付討厭的人的Omega，記得那人說自己追過謝爭，心下就有些奇怪的。

謝爭問他怎麼了，岑卯眨眨眼，告訴他：“何寄慈好像在跟人網。”

謝爭怔住，又下翹起的角，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前一段時間發憤圖強，跟我要了很多健知識，我都是陸鳴的朋友圈發給他的。”岑卯低聲音說：“但這段時間每次見面聊的都是一個游戲，還總是跟我提起一個MM的Alpha網友。”

謝爭知道岑卯的這個無害天真的Omega朋友，因為知道岑卯向來憐弱的小癖好，所以平時也任由兩人來往，耐心地聽岑卯跟他講八卦。

“你說……”岑卯眼微，停了一下，問：“要不要告訴他姐姐呀？”

謝爭像在想些什麼，岑卯從他眼里看到烏黑的笑痕，Alpha低聲問：“跟誰學的？”

岑卯抿了，轉了轉眼睛，才說：“何寄慈說，他用這種方式問過那個Alpha有沒有談過，我覺得還有意思的。”

“我平時跟他姐姐沒什麼聯系。”謝爭先給了岑卯他想要的答案，又咽下一些笑意：“以后也不用跟他學，你比他有經驗多了。”

岑卯被夸得有些飄飄然。另一邊陸鳴注意到說小話的兩個人，咳嗽一聲：“好不容易來我們這兒吃頓飯，就多跟你哥聊聊天吧。我們這可是犧牲了備孕時間——”

陸鳴驀然住了，額上顯出漲紅的，咬著舌低下頭喝湯。岑辛面不變，拿回桌面下的手，平靜地問驚呆了的岑卯：

“轉正之后，有什麼打算？”

岑卯從來沒有見過岑辛對別人手，在他的認知里，能跟人打架就是很好的表現，就不大關注陸鳴的痛苦，只為哥哥的健康而開心。

他帶著些許興告訴岑辛，自己打算跟宋寧一樣攢攢公積金，然后申請一筆貸款，和謝爭一起買一套河邊的房子。陸鳴聽著他的話，臉愈發古怪，過了許久，才打量著岑辛落在謝爭上的目，猶豫著開口：

“那什麼，阿卯，你倆不用申請貸款吧？”陸鳴瞟一眼給岑卯盛湯的謝爭，說：“你倆結婚之后，小謝的公積金夠用了吧？”

岑卯整個人像是停在了某個瞬間，淺的眼底被凍住似的。謝爭把湯碗放到他面前，勺子也塞到人手里，他才慢慢恢復意識，低下頭一聲不吭地開始喝湯。

“大概年底吧。”謝爭在岑辛始終審視的目下笑了笑：“這邊的實驗的確耽誤了一點時間，昂的判決也會在那時開始生效。我跟六姐商量過，年底的時候，大家都會比較有空。”

他側過頭，視線劃過邊人略微蓬的頭頂，習慣似的幫人理了一下：“還要選個好點的地方，這些都聽卯卯的。”

岑卯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只管喝湯。岑辛靜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像是知道了的意思。

一餐飯算是和樂愉快，岑卯為哥哥的健康而開心，又因為別的事有甜的雀躍。離開大宅的時候，岑辛照例提醒他去陳醫生那里做檢查。這位醫生最近對謝爭的態度有很大變化，岑卯想起來上次謝爭帶他去檢的時候，中年Alpha眼中有些崇敬的芒，心里對知識這種離自己很遠的力量有莫名的慕。

謝爭和岑卯跟家人告別，帶他重新上了車。兩人開上回家的夜路，岑卯心很好，一路上指著路邊的各種建筑跟謝爭說自己想到的有趣的事，謝爭安靜地聽，偶爾給他恰到好的回復，讓岑卯覺得一切都十分合適。

他們沿著河邊的公路開向城市中央的屬于兩人的公寓。岑卯的目落到經過的河道上，眼前有河面上反的繚白，讓岑卯微微失神。

他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在路邊停下了。

岑卯轉頭，疑地看謝爭。Alpha的指尖蹭了蹭他的，說：“今天天氣很好，逛一逛吧。”

岑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就和謝爭下了車。夜里的河流很安靜，遠投來的城市燈也很明亮，岑卯牽著邊人的手，像走在白日里，覺得自己以前冤枉了許多夜晚。

他抬頭看頭頂夜空中似乎比往常更亮的星，問：“哥哥說今天過節，所以要一起吃飯。今天是什麼節啊？”

謝爭說了兩個字，岑卯沒聽清楚，就湊近了一些，穿著夏的和Alpha到一起，再就舍不得分開了。

謝爭看岑卯眼里盛著的星，又重復了一次：“七夕。”

岑卯沒太在意這個節日是干嘛的，好像所有節日都是給人團圓和慶祝的借口，他不需要了解太多知識，就可以用人類文化給他的甜頭。

星空和霓虹都很好，夏風舒適，掌心溫暖，岑卯就只顧著拉謝爭的手，逆著河流的方向往前走。他覺得這條路很悉，好像不會走到頭，又或者，可以沿著這條河來時的痕跡，找到源頭的海。

他想起來自己在某個冬日里有過的奇怪念頭，那時他想帶著自己的人逃到大海邊，把所有煩惱和障礙扔到海里。然而此刻，有人帶他回到了人世的河流之中。這座城市里的河流四通八達，像許多復雜的線索，和不同人行走過的軌道，但似乎終究會匯聚到一起。

岑卯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條河，就多向前走了幾步，甚至有些孩子似的蹦跳。因為知道后的人始終會在哪里，如果他摔倒了，會有人接住他。

“卯卯。”

謝爭停下來，了他的名字。

岑卯答應著，回過頭去，看站在那里的人。

那人離他始終不遠，岑卯看著那人溫眉目，想起謝爭在這里對他說過的話。

然而此時的岑卯想，謝爭和岑卯或許都有一點特別。

這種特別與生俱來，因此在這座城市的人流中顯得格格不。為了保全自我和他人，他們才不得不談一場過于復雜的。許多遮掩藏，都是因為第一次喜歡。

好在他們都很聰明，彼此發現了，就不必再藏下去。

岑卯好像終于記清楚了這條夜中的河道。然而霓虹也好，星也罷，都比那時更加明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