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人來帶紅進殿面圣，進門前吳總管站在外頭，將細細打量，紅見他只笑不語，心中惴惴，鼓起勇氣高高的門檻，大案之后，皇帝正端坐其上。

進門便伏地行禮，弘歷抬起頭，只看到影下小小的一團，連面上的神也看不清，皇帝微微皺眉，吩咐道：“你走近些。”

紅一愣，是該起往前走，還是就地膝行，可不知道，在皇帝面前從沒有什麼事是能耽誤一瞬的，發愣的當口，已皇帝覺得異于平常。

弘歷見不懂，問道：“沒聽見嗎？”

“聽見了。”紅有些著急，一骨碌爬起來，往前走了四五步，稍稍抬頭見到皇帝的面容，膝下一又跪下了。

弘歷道：“你不是第一次見朕，這麼張做什麼？起來回話。”

紅也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見皇帝，這些日子連直接將茶水送到皇帝手中也做過，可今天的事不同往日，本不曉得皇帝要問自己什麼，也不懂怎麼回答才最好，或是說才對皇后娘娘最好。

“路上車馬顛簸很厲害？”弘歷直接問話，“皇后是不是不適，是哪里不舒服，頭暈不暈，胃口可好？”

一連串的發問，紅竟也記下了，清晰地照著問題回答，然而皇后一切都好，才讓弘歷煩惱，他的臉越發暗沉：“那皇后是不高興？富察家發生了什麼？”

那一刻，事后回想起來，紅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不記得到底哪兒不對勁，當時當刻竟不答反問：“皇上為何不親自問娘娘呢？”

彼時殿一陣寂靜，紅仰著天，恨不得鉆到大案底下去，再也不出來，甚至覺得被拖出去砍了腦袋，也沒什麼奇怪。可，還不想死。

弘歷已做了三四年皇帝，便是做皇子皇孫的歲月里，除了與長輩說話畢恭畢敬，沒有其他人敢在眼前忤逆，與大臣商議國家大事，他們縱然有反對的聲音，也是字字斟酌言辭小心。

紅這一句，不至于新鮮，卻讓皇帝覺得心里亮，天天看人戴著飾太平、阿諛奉承的笑臉，他早就厭煩了。

“你能說什麼，便說什麼。”皇帝淡然，垂首打開了一本奏折。

紅本抿著，以為皇帝要治大不敬，這下反是困起來，皇帝和皇后還真是登對，他們似乎都和常人看起來的模樣，完全不同。

弘歷見沒靜，終究有幾分不耐煩，啪的一聲合上奏折，但未抬頭，只問：“還要不要說？”

紅重新伏于地，口齒清晰地說：“皇上，娘娘從出門起就不高興，您為娘娘大費周折準備出行儀仗，可娘娘回一趟娘家不容易，今日出門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路上和接富察家人與京城員的叩拜，皇上……娘娘和馬齊大人，只見了一盞茶的功夫，與富察家其他人，連話都沒說上。”

弘歷停下了筆，著桌案底下小小的子，還繼續著：“皇上您覺得，娘娘會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