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茵湊近了再聽，果然是皇后昏睡中在喊傅二爺的名字，不安地抬頭看向兩位跟著皇后的宮，們淡淡一笑便轉出去了。這模樣，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如茵看得出來，們是死心塌地跟著皇后的，那就什麼也不會去外頭說，而們若真的知道，就該明白自己和紅的存在，一時放下了戒心，繼續用冷帕子為皇后退熱。

那日直到如茵離去，皇后也為退熱蘇醒，畢竟是皇家深宮，如茵不可能在里頭過夜，第二日再來探時，皇后已然蘇醒，只是一場高燒耗盡了元氣，重新勾起了去年秋天好不容易康復的病。但心不壞，見到如茵客氣地笑著：“又給你添麻煩了。”

如茵道：“皇貴妃娘娘記掛您，那就是妾的責任。”

皇后咳嗽了幾聲說：“只怕我這病不大好，你還是別常常來了，幾時我若康復了再來看我不遲，其實你來我心里有負擔，反而不自在。”

如茵道：“娘娘的意思妾明白，今日來看過您，和您說上話，才好給皇貴妃娘娘寫信，并不是特地接連幾天都來探，這里可是皇宮啊。”

皇后含笑謝過，又見如茵氣并不好，問是否不舒服，如茵推是天氣熱，皇后不經意地說：“方才你說這里是皇宮，我想著當年你和舒妃姐妹倆若是換一換，又或是姐妹一同進宮，現在會是什麼景？好在沒有發生那樣的事，就了你和富察大人的神仙眷，都說好姻緣是三生三世的，不知你們這是哪一世，來生若能再看到你們，我一定認得出來。”

“娘娘說笑了。”如茵敷衍著，可心里微微。這麼多年忍耐的不甘心，并不是怕失去自己的福氣，同樣也在為傅恒守護他的幸福，自己幸福了傅恒才會跟著幸福，怪不得太妃娘娘說，本就是自己讓傅恒一直在心里放著另外的人。

“早些回去吧，正午時日頭就烈了。”皇后溫和地一笑，閉上雙目休息，臉上還有發燒的紅，雙則皴裂著，里一定很難，可卻強忍著依舊對人微笑。

“妾告退。”如茵行了禮，退到門外頭，皇后的宮特地給了一把遮傘，如茵吩咐們：“請一定照顧好娘娘，皇貴妃娘娘就快從承德歸來，一定會來看皇后。”

而紅回京的日子，果然因為皇后患病提前了，之前有孕不方便，現在輕便康健，得知皇后有疾如何能置之不理，弘歷拗不過，也可憐皇后孤零零在紫城中煎熬，便以國事為借口，提前從承德歸來。紅不等先回天地一家春，半道上就折去了紫城，與如茵約定好的在宮門外相聚，但不是約如茵在這里等，而是如茵約的。

“你要和我一起進宮嗎？”見了面，紅便問。

姐妹倆許久不見，如茵更獨自在心里經歷了那麼多事，可是再見紅，還是親切得想要和依偎在一起，還是想要回到當年在瀛臺的歲月，們同起同臥無時無刻不在一起，若說好姻緣是三生三世，們的姐妹也一定如此。

如茵眼眶潤，自然不是為皇后傷心，可卻能借著皇后的事當幌子，在紅面前真流。如茵遞給紅一只包袱，對說：“這里頭是我們家二爺的黃馬褂，當年二爺去世后，各家取了幾件東西留作紀念，這是傅恒拿到的，一直是我收著。姐姐拿去送給皇后吧，傅恒他枝大葉的，一定再也想不起來這東西的。”

紅愣住了，再三問如茵：“真的要給皇后嗎？”

如茵點頭：“一定會很高興，也許病就好了。”哽咽道，“我上回走時的宮給我拿傘，我們著說話，們上干干凈凈沒有一點異味，我想著是不是皇后和們說好了的，再也不吃藥了。”

紅聽得心沉重，拿過如茵給的包袱，便往宮里去。如茵看著宮門徐徐合上，紅的影消失在那一頭，定在原地一不，的侍上前來勸，說天上烏云布看樣子要下雷陣雨了，而皇貴妃必然要和皇后娘娘說很久的話，請福晉早些回去才好。

“走吧，也許娘娘會在宮里過夜，和我不同。福靈安他們也該回家了。”如茵答應了，便坐了自己的馬車離去。

深宮里，紅踏進翊坤宮的門，就明白了如茵的擔心，翊坤宮里清清爽爽，聞不見一點湯藥的氣息，問迎上前的宮，是不是太醫或務府不管事，宮領著紅去小廚房看，送來的藥一包包整齊地碼在墻角，那宮跪地哭道：“是皇后娘娘求我們別再給吃藥，奴婢也覺得娘娘活得……太苦了。”

紅攙扶起來，說道：“不怪你們，但你們先準備著，也許皇后娘娘會改主意。”定了定心，捧著如茵給的東西往皇后的寢殿去，病中的人正大聲地咳嗽著，直咳得面紅耳赤渾戰栗，紅上前為順氣接帕子，皇后慌張地捂著推開，“你別來，我這病萬一傳人可怎麼辦？”

紅見皇后的樣子，病得瘦了好幾圈，可是眼睛里卻有芒，一點也看不見赴死的絕，這是要往解的路上走，這是滿心期待著嗎？

“這是如茵讓我送給娘娘的東西。”紅抖落出那件黃馬褂，一看就是男人的裳，皇后直直地看著，心里有所猜測，可是不敢講。

“是傅二爺的，如茵說也許給您才更合適些，傅二爺前但凡上朝都會穿著，所以有些磨損了。”紅遞給皇后，的手抖著，而皇后的手還沒有出來，已得使不出力氣，紅索塞進懷里，退開幾步道，“娘娘您收著吧，千萬千萬別讓其他人看見，若實在被人看見，就說是皇上的褂子，您自己留著的。”

皇后的手輕輕過那黃馬褂上的刺繡，不知傅清穿了多次，連刺繡都有些磨花了。十幾年過去了，這裳上早就不再有傅清的氣息，也無法證明這就一定是傅清的裳，但皇后知道紅不會騙，如茵也不會騙。

“可是我，沒資格有他的東西。”皇后捧著裳，哭得傷心絕，淚水落在褂子上，一片片暈開，好像早就支離破碎的心。皇后哭到后來接不上氣，本就在病中，咳得搜腸刮肚，可一而再地推開紅，后來一陣猛烈地搐，不得已用黃馬褂捂著，明黃的褂子上，染出一片刺目的鮮紅。

“娘娘！”紅渾都僵了。

“我沒事……”皇后虛弱地一笑，地躺了下去。

之后等宮來收拾，為皇后將被虛汗的裳換了，重新清爽的人神也好了些，而那件染了的褂子，竟然讓宮立刻拿去洗干凈，對紅說：“你把褂子拿回去吧，福晉若是嫌，燒了也好。我沒有資格拿傅清哥的東西，我怕帶著他的東西走，還會再遇上他。我早就想好了，來生來世都不再見他，我不能再毀了他和二夫人的幸福。紅，謝謝你們。”

“都是如茵的心意，也只有有法子拿到傅二爺的東西。”紅道，“臣妾就是有心，也不敢為難，也不敢做這樣的事，終究是怕皇上知道的。”

“這麼多年，辛苦你們為我保守，這輩子待我好的人，花榮之外，就是你們倆了。”皇后笑中帶淚，“可惜你的福氣，沒有如茵好，那樣的人，可真人羨慕，富察大人一心一意地著，而也一心一意著富察大人。這世上，還有比兩相悅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嗎？”

紅淡淡一笑，心里什麼都明白，可很多話不需要再提起，也完全不必對皇后解釋，可還是說了那句：“臣妾也羨慕如茵，一直都很羨慕。”

皇后不知紅的心思，還笑道：“又不知如茵這麼圓滿的人，會不會也在心里羨慕著別人。”

在紅看來，皇后心意已決，平靜又理智，是在走自己想走的路，雖然這皇宮的重重高墻困住了的人，的心的靈魂，早就自由了。活著，也不過是口氣而已，雖然生命無比貴重，可皇后興許，早就在多年前就跟著傅二爺死過一回了。

紅放棄了勸說皇后，最終沒有讓宮們開始熬藥，更帶著那洗干凈被烤干的黃馬褂離去，既然皇后不愿再來世繼續糾纏今生的孽，和如茵又何必強求呢。

然而才離開翊坤宮沒多久，天邊就有閃電猙獰而過，轟隆隆的雷聲震著大地，豆大的雨水砸下來，櫻桃幾人連忙為主子撐起傘，櫻桃說：“這麼大的雨，主子，我們等雨停了再走吧。”

紅搖頭道：“我惦記著永璘呢，既然是陣雨，也許我們出紫城就不下了。”

眾人擁簇著紅繼續往前走，而不久后宮道的另一頭，也出現了一行人，正往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