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杵在原地，接上他的視線，泰然自若地應：“吳總有什麽想問的，請隨意。”

卻了剛才跟我討論怎麽理昨晚那種突發事件和炒掉我時的幹脆利落，吳一迪的眼神閃爍幾秒，他轉向別，緩緩說：“我想問，我們認識那麽久，陳圖沒有出現之前，你對我，有沒有哪怕半分男之間的好和悸？你有沒有即使隻是從腦海中幻想的哪怕一秒想跟我的念頭？”

吳一迪的語氣沉甸甸的如同千斤重的石頭朝我的心重重來，這是第一次他在我麵前，那語氣有心無力遲暮得像一個老人。這讓我如何忍心故作輕鬆地貧說：“吳總你不是說問一個問題嘛，你這是問兩個啦。難道你這是開蓋有獎有買一送一嘛。”來破解我和吳一迪現在兩人關在偌大的空間裏，卻彼此破不得安生的困窘。

而我也不能認認真真地告訴他，我曾經不止隻有過一秒的念頭。

哪個現在銅牆鐵壁油鹽不進的姑娘兒，不都是曾經走在懷春惴惴不安多的路上？我在19歲的年紀遇到吳一迪，他長得高大帥氣，他像一個超能英雄似的出場，為我據理力爭討回了我辛辛苦苦站了三天站到腳底起泡的工錢，而在給我幫完忙我想請他吃飯答謝，他看了我的困窘卻不說破，他最終不聲地最便宜的麻辣燙，還要用他的溫和來保全我的自尊。我遇到他的那一天天清氣朗星空璀璨，而他後麵對我的關照有加，他的靠譜謙和，都讓我有過短暫的迷失。可是迷失過後，就是清醒。

他總是那麽恪守著男之間的底線，他總是那麽謙和禮貌地對待我，他這個人看起來很正派，他似乎家教良好含蓄斂，他幾乎無可挑剔。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自己不濟，而我自知該斷不斷的覺，我要反其，於是我飛快斬斷，不留痕跡。

而在五年後的今天，在我選擇了陳圖的今天，在我終於明白原來所有的懷春都是一種很好的幻想，它不是真正的，它隻是好的青春的今天，我更要揮手落下，不留痕跡地連拔起。

畢竟這樣對吳一迪而言，最好。

我決意將目接上吳一迪的目，我換上冷如仙鶴的表，語氣冷淡，說：“我很抱歉，從來沒有過。”

循著我這句話，吳一迪有過短暫的失神，他的臉上突兀變一片冷冷的荒漠，他最終沒再糾結這個話題，他揮了揮手，冷淡說：“出去吧。我要忙工作了。”

從吳一迪的辦公室裏麵出來，我半是失魂落魄，連邱燕連連喊了我兩聲，我都沒聽到。

最後，邱燕走過來捅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吳總安排我給你辦離職手續，你到我辦公室一下。”

我這才反應過來，頓住腳步：“什麽？不是我自己去人事部就好麽？”

邦邦地搖了搖頭，邱燕淡淡的口吻：“你離職，涉及到這個季度的績效獎，獎金，提，還有公司給你的合同期未滿解雇的賠付款，人事那邊對不來。”

噢，我倒忘了，現在這一刻，我和環宇，也不是毫無維係，我們還有點人民幣上麵的連接。

一屁坐在邱燕的辦公室，我擰著手一言不發。

邱燕不斷地翻那些項目表，又不斷地用筆在寫寫畫畫，用力地敲計算，大概四十分鍾後，給我遞過來一個打印好的表格，說：“這是我算出來的，環宇應該支付給你的金額，你可以自己複核一下，沒問題就給我簽字確認一下，我好安排後麵的事。”

我接過來瞥了一眼，75666.65元。

真是個好數字。

抿著輕笑一下，我飛快地在簽名確認那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給邱燕遞了回去，說：“不用了，我信得過你。”

微微一怔，邱燕長長噢了一聲，說：“這筆錢，財務這邊會在三天匯你的賬戶。”

出一個謝的笑臉，我說：“謝謝你，我出去收拾自己的破銅爛鐵了，有緣再見。”

在我的手快要扶住門柄時，邱燕忽然在我後慢悠悠說了一句：“伍一，你是不是覺得吳一迪這一次很無？”

邱燕的嗓子極好，喊吳一迪的全名，喊得很婉轉聽。

我回過頭看，輕笑：“還好吧，他是一個隻得尊重和信賴的領導。”

似乎滿含深意，邱燕冷不丁跳躍地說：“我一直覺得你聰明的。”

我再一次笑：“謝謝，但願如此。”

從邱燕的辦公室裏麵出來，我握著邱燕給我的那個表格單，腦海一遍又一遍地回味邱燕的話，一個激靈，我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急急從屜裏麵拿出自己的包包，翻來覆去地找。

那封我寫好的求職信，不見了。

至於我為什麽那麽確定我沒丟在酒店裏，那是因為在清醒後我想起在打鬥時，我把包包倒空過，於是在酒店出來之前，我細細檢查了不下三次。

而在陳圖來到之前，吳一迪先過來的，是他幫我把那些七八糟的東西裝回到包包裏的吧，那封辭職信，是被他拿走了吧？

心像是突兀被針紮了一下似的，我有些難地杵在原地發懵了半分鍾，後麵我的腳不住移步到了吳一迪的辦公室。

坐在他的麵前，我把環宇要賠償給我七萬多的表格單推到吳一迪的麵前，我直接出手去，說：“吳總，請你把我寫好的辭職信還給我。”

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吳一迪拉了拉領，他一臉淡然：“你說的東西我沒有。”

手按在那張表格單上，我再將它往吳一迪麵前推了推，我盯著吳一迪：“那吳總這份好意，我大概是承不起。”

目落在我的手上，吳一迪的臉上出了淺淺的讓我看不懂緒的笑意：“如果你非要把這七萬多當我的好意，那我這個好意，相對你為環宇所創造的東西，你絕對當之無愧。”

我僵住。

果然如此。他並非是為了開除我而開除我。

那麽就不存在著他為了拿下萬國際的業務，而清除一些不利因素這樣的說法了吧？

即使我還一點頭緒也沒有，但心的熱意洶湧，我為我之前那些暗的揣測愧不如。

聰明如我，明如吳一迪，我們都是那種數學不錯的廣告人，我們常常與數據打道，我自然能飛快地算明白，如果是我主辭職，我不僅僅再也拿不到多一錢的工資，我還要倒欠著環宇的錢。

而吳一迪主解雇我，我則可以獲得一份補償。

嚨發幹，我的眼眶裏麵也有熱浪，我的聲音不住一：“如果不是你就我，我現在說不定在別為三餐奔波著勞碌著。我說不定還會在職場的分叉口迷惘著，吳一迪，在你的麵前，我沒有什麽當之無愧。”

彎下腰去，吳一迪在辦公桌底下搗鼓十幾秒，他拿起來一瓶旺仔牛，他站起來覆過來，突兀的抓起我的手，將那罐冰涼的東西塞在我的手上，他很快鬆手，坐回去，還是一派端端正正的坐姿，他淡淡說：“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過去所有種種，全是我樂意。更何況，如果你沒有天賦，你不努力，我再怎麽就，也隻能就一塊朽木。伍一，你要記住，你不欠我什麽，我也不欠你什麽，我們互不虧欠。”

頓了一下，吳一迪又說：“這個請你喝，最後一瓶了，以後我也不買了。我總是買一些不相幹的東西，做一些多餘的事，我以為我做多一點，總得得到一些奢的回報，現在想想，我有點可笑。”

明明是那麽平淡的話，我卻聽到了悵然的意味，百集，我最終隻能幹說了一句：“謝謝。”

似乎對我這一聲幹的謝謝顯得漫不經心，吳一迪一邊的角往上揚了揚，他不以為然地笑笑：“不客氣。”

幾秒後，吳一迪突然冷不丁跳躍地說：“我還是再囉嗦幾句。萬的劉承宇，他不是什麽簡單的人，昨晚的事，我已經跟他達一致，那事已經翻篇了。伍一，像我們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也不是凡事都較真，就是好的。有時候糊塗一些，心大一些，日子就過去了。眼睛裏麵不下沙子，非要去深去挖掘，可能會讓自己更在被。我知道你現在和陳圖在談，不可否認陳圖很牛，但在深圳這個大染缸，在兩個看似旗鼓相當的人之間，如果你非要去細細分清楚誰更牛一點，說不定那個過程就足夠讓你大吃一驚。所有，凡事適可而止最好。伍一，你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我說太多，倒像是班門弄斧，這是我最後給你的忠告吧。”

停頓了一下，吳一迪的語調慢慢拉長，他說：“伍一，或者，這是我最後的慈悲。”

我向他，他的眼神一片空，似乎什麽也沒有，有似乎可以藏匿下任何刀山火海。

我忽然越發的迷惘起來。

我覺得，我越來越看不吳一迪。

又或者是說，我其實從頭到尾都不曾能看他。

而現在，他最後這麽一句似乎意味深長的話，這將我的心不斷攪著，最後翻湧起一片漣漪，我沉聲再問：“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調整了一下坐姿，吳一迪挑了挑眉：“以後，如果我們還能有緣再見，你自然就能明白了。”

可是為什麽，我總覺得，我以關係一般的校友的份也好，關係很鐵的朋友這樣的份也罷，以這樣的形式跟吳一迪麵對麵，肯定會是最後一次了。

以後的事，我說不準，但再見時，之前種種牽絆，不複存在。

也是有點小傷，我握著那罐旺仔牛，斂起眼眉，淺淺笑笑，幹脆利落說：“好。那我告辭了，吳師兄。”

揮了揮手，吳一迪仰著臉看我：“好，師妹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