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達本不給他們話的機會,一路重複喊著“求你們清醒一點”,跑回了座位。

謝俞站在門口，心有點複雜：“……我們很清醒。”

賀朝還維持著剛才那個姿勢，勾著謝俞的脖子,被萬達搞得愣了愣：“……真的很清醒。”

賀朝完，又衝著萬達的背影揚聲喊：“你別不信，拿個滿分而已。”

這話一出，崩潰的不止萬達，劉存浩恨不得反手把手裏那本英語詞匯手冊往這兩人臉上甩：“信什麽信，我們之間沒有信任！你能考滿分我就把期中考卷吃下去！”

“……”

早自習鈴響，各班嘈雜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英語老師拿著課本從辦公室出來,隔著半條走廊就看到三班門口站著兩個人：“——你們倆站門口幹什麽呢,趕回位置上坐好,上課了不知道？”

謝俞暗暗吐出一口氣，也不再多跟他們糾結這個話題,走到後排把椅子拖了出來。

“三班今學習氣氛不錯啊，”英語老師一進教室就覺到這非同尋常的氛圍，俯在電腦上調試聽力文件,“背單詞背那麽認真,是不是到了期中考的力？”

英語老師把音量調大,又：“你們也不用那麽張，用平常心去對待這次期中考試,調整好心態……”

本想不到,三班這幫人隻是為了跟隔壁四班較勁,誓死爭口氣而已。

謝俞跟著做了一套聽力題。

為了坐車早上五點多就起床，聽了兩題開始犯困，最後趴在桌上，幾手指勾著筆，寫出來的英文字母也越來越潦草。

賀朝側過頭就看到朋友半闔著眼，眉眼困倦的樣子。謝俞做題很快，沒等一道題問題問完，就準地勾出來了個選項。

謝俞一邊勾劃一邊在心裏暗暗琢磨，他自認學以來還是給自己留了點餘地的，偶爾也會解個半道易錯題，給各科老師一點意外之喜：“你看你這題，這思路不是被你想到了嗎，讓你平時不好好背公式，不然怎麽會寫了個開頭就卡在這……”

沒想到這種心琢磨的驚喜並沒有在同學及老師心上留下什麽痕跡。

“還有多的筆嗎？”賀朝問。

“你筆呢？”

“習慣了……沒帶。”

裝了那麽久，業務能力太練的後果就是謝俞翻遍了桌肚也沒找出來第二支筆，還是一如既往的貧窮。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對視了一會兒：“……”

謝俞收回目，用筆了前座的肩，想問還有沒有多餘的筆，然而平時都對兩位後排大佬畢恭畢敬的這位兄弟居然有了點脾氣。

雖然前後桌坐了那麽長時間，但前排這兩人還是對後排有種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剛開始是被校霸的惡名所震懾，後來是被這兩人gay怕了。

基基的，不能再基。

謝俞完，前排那位兄弟頭也不回地：“大哥，不要打擾我做聽力，現在是我們班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不能分心。

謝俞按了按眉心，對這幫人徹底絕了。

英語老師倒是對三班這種堪稱魔障的學習狀態表示特別滿意，下課的時候收拾好東西，出教室門之前笑著來了一句：“不管你們是中邪了還是怎麽的，我希咱三班能夠繼續保持這種狀態……”

整個課間，三班教室裏除了有同學頭接耳討論題目，沒再發出其他靜。

三班學委桌前幾個人排著隊，跟尋醫問診似的。

隻見薛習生從容不迫地扶了扶眼鏡，幫萬達解決完一道立幾何，手裏拿著筆，又：“下一個。”

許晴晴畢恭畢敬地上去，把化學練習冊擺在薛習生桌上：“薛老師，六十八頁第三題，請您指點一下。”

羅文強排在許晴晴後麵，等待的過程中還不忘利用時間多背幾個數學公式。

謝俞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再怎麽也沒人相信，倒不如點廢話，到時候直接用考試績話。

賀朝卻仍然不肯放棄，他整個人看起來尤為閑散，翹著、無所事事的樣子，抬手衝羅文強喊：“——委。”

羅文強抬頭：“啊？”

“你哪題不會，”賀朝，“我教你。”

羅文強還以為是什麽事，聽到這個，一口氣差點憋在口，窒息般的覺席卷了他，好半那氣都沒緩上來。

他正忙著順氣，就聽見賀朝又追加了一句：“你不信你拿過來我做一遍給你看。”

羅文強：“……”

謝俞扯扯賀朝角，預到了羅文強會有什麽反應，提醒道：“算了。”

賀朝低聲：“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謝俞：“……你再下去，需要搶救的指不定是誰。”

羅文強確實覺得自己現在非常需要一輛救護車。

腦子裏跟安了□□一樣，一個接一個炸開：你做個屁啊！

滾蛋！

啊！

羅文強最後深吸一口氣，婉拒道：“朝哥，是這樣，我現在的時間很高貴的，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你懂我的意思嗎。”

賀朝：“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強強，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不好嗎？”

回應他的，是羅文強毅然決然離開的背影。

羅文強走的時候腳步虛浮，整個人如夢似幻：我到底是誰，我在哪裏。

羅文強反應太強烈，畫麵十足，謝俞扯著賀朝角的手鬆開，沒忍住笑著往邊上靠。

“……”賀朝抓了抓頭發，也沒了那種‘再搶救一下’的心思，都不知道該些什麽，“這幫人，學會信任就那麽難嗎。”

謝俞：“哥，我覺得你該學會放棄。”

三班黑板報“逆改命”邊上還加上了期中考倒計時，整個班級因為這個倒計時變得愈發張起來。

老唐好幾次都想勸他們放下手裏的課本，多出去走走：“勞逸結合，學習也要適當，你們這一的，連育課也不想上了，幹什麽呢。”

然而三班同學簡直擁有鋼鐵般的意誌，老唐怎麽勸也沒能勸他們。

期中考試當，除了瘋狗在廣播裏喊“各班把考場座位排一下，半時後去各自對應的考場”，剩下就是拖拽桌椅的聲響。

連著兩周高強度的複習，三班每個人看起來都不是很神。

劉存浩拿著抹布，把板報上的“1”掉，然後鄭重地在倒計時後麵寫了個“0”。

“大家穩住，”劉存浩眼底是這兩周熬夜熬出來的黑眼圈，雖然疲憊，但眼底閃著堅毅的，“我們能贏。”

謝俞拖著桌椅，覺他們這架勢不太像背水一戰，更像馬上就要被洪流淹沒、死前還在殘破的舟上垂死劃槳的一船乘客。

……

謝俞跟賀朝兩人雖然前兩次考試有點起，但還是免不了去最後考場考試的命運。

走廊上人人，都急著換考場，堵的水泄不通。

“上次的正數第一，”樓梯口堵了半分鍾，賀朝停下來，看了他一眼，“比比？”

第一門語文，謝俞就帶了兩隻筆，其他什麽都沒拿，甚至連橡皮都懶得帶，不考慮塗卡塗錯了沒東西。

“行啊。”

謝俞完低頭關手機，再抬眼，梁輝他們幾個人正好從廁所裏走出來。

梁輝不知道什麽時候去挑染的頭發，鬢角邊上幾縷紅看著特別顯眼，渾上下都是煙味。他眼神晦暗不清，整個人吊兒郎當地把手在兜裏。

廣播裏不斷重複著幾句提示。

兩撥人互看兩眼，最後誰都沒有搭理誰。

“請各位考生到指定考場，請各位考生到指定考場，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分鍾，注意時間。”

“第一門考試科目，語文。”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分鍾時間。”

這次期中考考卷是A市幾所普高聯合出題，難度比往年有所提升。

還沒開始考試，差生聚集地裏已經有人倒頭就睡，等監考老師進教室的時候，甚至打起了呼嚕。

緩慢又悠長的幾聲呼嚕，讓監考老師的腳步忽然頓住。

監考老師是個陌生麵孔，他顯然對這個考場很有意見，邊清點試卷邊皺眉掃了臺下一眼：“……”

臺下幹什麽的都有，有幾個膽子大的，自以為蔽地低頭擺弄手機。

不著調，績差。就是這個考場的代名詞。

伴隨著一陣促的考試鈴，監考老師把試卷一組組發下去，從排頭傳至排尾。

打呼嚕的那個終於被鈴聲驚醒，抹抹角勉強睜開眼睛。

這個考場裏完全沒有可以讓人張起來的考試氛圍。

謝俞卻覺得嚨有點發幹。

他一接過試卷，手肘就著考卷直接開始寫名字，另一隻手把剩餘的試卷往後傳。

“謝”字才剛寫了兩劃。

賀朝手，把謝俞手裏那張試卷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