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師批試卷批了整整一個上午,手邊擺著厚厚一摞試卷袋，整個上午批到的最高分也不過18。

這次題難,能過10已經稱得上是高分卷。

然而眼前這份答卷，不字寫得好,掐著考點、邏輯縝,從頭到尾都挑不出什麽差錯。

滿分。

王老師眼裏的一點點亮起來。

“不容易，”等批完放下筆,他幾乎都要忘了後麵還有一張試卷沒批閱，翻來覆去地、又把這張滿分卷看了幾遍,不由地讚歎，“滿分,太漂亮了，不知道這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難得出個滿分,不是驚喜,整個上午批試卷的疲憊都被這張滿分卷一洗而空。

坐在王老師側的其他老師聞言也湊上去看：“出了個滿分？”

“看看檔案袋,上麵有寫學校……”

有老師把檔案袋翻了個麵，定睛一看,有些意外，抬高了聲音：“——二、二中？”

吳正跟十四中的那幫老師離得有點遠。

他越批越擔心自己學校那幫兔崽子,心想別人學校都已經出了個滿分了，歎口氣，打算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結果剛擰開礦泉水瓶蓋,猝不及防聽到“二中”兩個字：“……”

“哎,吳老師,你們學校的！”

吳正把瓶蓋擰回去：“你看錯了吧。”

“立二中，沒錯啊。”

吳正徹底懵了，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被桌腳絆倒：“不可能啊，我們二中學生的最高水準，撐死了也不過10分。”

王老師緩了一會兒，才從滿分卷的喜悅裏緩過神，想起後頭還剩一張試卷沒批，他把滿分卷翻過去，然後手又頓住了。

這回不隻是頓住，甚至連手指忍不住微微發抖。

吳正走到王老師邊上，沒趕上剛才那張滿分卷，順著王老師抖的手指和難以置信的目看過去，目就是後麵那份還未批閱的、囂張得不行的答卷。

分數欄邊上，這份答卷的主人自己用黑水筆打了個醒目的分數：150。

字跡灑隨，筆力勁。

吳正：“……”

“簡直是在胡鬧，”王老師深呼吸兩下，又，“吳老師，你們學校的學生，很有個啊。自己給自己打滿分？”

吳正：“不……”他想這他媽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

我們學校怎麽可能有這種學生？

而且這字也沒什麽印象。

吳正的話還沒完，王老師打斷道：“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拿不拿得了滿分。”

這位不知名考生不自己一上來就預定了個滿分，而且整張試卷填得滿滿當當，跟炫技似的，一道大題是解法就寫了三四種。

偶爾還會在某道題邊上，閑著沒事幹來個批注：這題不行啊，出題人怎麽想的。

四校聯考卷出題人·王老師本尊：“……”

謝俞還不知道他和賀朝兩個人的數學考卷在批卷老師麵前造了多大轟，更不知道這些老師差點在十四中批卷現場打電話救護車。

他上午空去了趟黑水街。

剛下車，想起前陣子梅姨在群聊裏自己最近有點咳嗽，又順路去藥店給買藥。

三班班群裏還在統計分數，消息從昨晚上開始震個沒完。

[萬達]：完了，我數學怎麽算也隻有九十來分。

[劉存浩]：@羅文強，強哥，你空間都在發什麽？被你刷屏了。

[羅文強]：聽轉發會有奇跡發生。

謝俞趁著藥店店員結賬的空檔，點進羅文強空間掃了兩眼。

空間裏裏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轉發，“轉發這塊石頭”、“轉發這張神奇的餐巾紙”、“轉發這張幸運符”。

“……”

[劉存浩]：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嗎？

[羅文強]：死馬當活馬醫吧嗎，你看評論，有人什麽‘突然暴富回來還願’，看起來好像還靈的。

[萬達]：已轉發。

[許晴晴]：已轉發。

謝俞付完錢，心複雜地往廣貿走，覺得三班這幫人真的很拚。

許豔梅在會議室裏開會，明明就是個服飾批發市場，每次開會討論卻跟黑社會似的。

會議室裏煙霧繚繞。

“什麽玩意兒，賣他媽個屁啊，是我話得不夠明白，還是他腦子有問題。”

許豔梅著掐滅一煙，又從煙盒裏出來一。練地咬裏，單手把煙點上，打火機拍在桌上發出“啪”地一聲：“這票誰願意跟著我幹！”

喊著話，沒注意到會議室門口多了個人。

“幹什麽。”

謝俞手裏拎著幾盒藥，站在會議室門口看，臉有點不太好：“煙得開心啊。”

都知道廣貿一姐平時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個幹兒子，其他人見狀自覺往外走：“走了梅姐，這票跟你幹，有事一通電話，隨隨到。”

許豔梅煙都沒地方藏：“這個，其實我可以解釋……”

謝俞皺眉，懶得聽：“煙拿過來。”

許豔梅閉了。

謝俞直接把那煙掐滅了。

有段時間沒見麵，這孩子好像又長高了點。

許豔梅被了一頭，謝俞又一上來就搶占道德高地，導致隔了會兒才想起來績的事兒：“你等會兒，兔崽子，我還沒跟你算賬，要不是雷子跟我——”

許豔梅起邊上的塑料架，反手就打，謝俞上不輕不重地挨了幾下。

謝俞：“哪兒沒算，你這賬都跟我算了幾了。”

寒假那會兒，許豔梅在微信群裏炸了一次，接著電話、視頻。要不是他攔著，估計能大半夜從B市打車趕過來。

“你還頂。”

“行，我的錯，”謝俞推開窗戶通風，把手裏的藥往桌上放，又，“這次期中考給你拿個第一回來。”

各年級考試績名列前茅的總是那撥人，別人都不得績永遠別出來，隻有這撥人等著績趕出。看看這回到底誰第一。

隻不過這次期待考試績早點出來的，除了這些優等生，還有三班幾十號人。

周一。

三班的人到得都很早，進了教室，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就聚在一起討論績問題。

偶爾走廊上有隔壁四班的人經過。

兩班人不聲互盯一陣。三班同學雖然心裏沒底，但輸什麽都不輸氣勢，暗暗直了背。

“你們今績能不能統計好啊？”

“應該能吧，試卷周末不都批完了嗎，咱二中別的不，出績的速度堪稱一流。上次月考，我還沒準備好怎麽赴死，績就出了。”

“老唐之前不是還得過幾。”

“要不然，萬達你去辦公室門口探探況？”

萬達肩負重任，彎著腰躲在辦公室門口躲了幾分鍾。

他約覺到辦公室裏氣氛不太對勁，但又不上來哪裏不對勁，可能是因為太安靜。還沒打探到什麽消息，正猶豫這牆角還應不應該繼續聽下去，老唐正好拉開門出來。

萬達麻溜地想往廁所裏鑽。

老唐沉聲道：“……別藏了，你過來一下。”

正是上學高峰時間，校門口人頭攢，整條街被家長開過來的車堵得水泄不通。

謝俞靠著車窗，耳機線從校服兜裏往上延，手機裏那篇英語聽力題正好播到尾聲，進提問環節，然而被前麵路口紛的喇叭聲了下去。

他低下頭，想調音量，看到賀朝發過來的幾條消息。

-朋友。

-到哪兒了？

-我在車站等你。

賀朝發完消息，又等了一會兒，冷不防被人從後麵拍了拍肩。

謝俞單手在兜裏，耳機還沒拿下來，周圍人來人往，滿街都是校服，明明跟別人穿得沒什麽不同，還是相當惹眼：“走了，愣著幹什麽。”

賀朝沒看到有公車往這邊開，隨口問：“你走過來的？”

謝俞：“前麵路口太堵。”

“太堵還是太想見我？”

“要點臉。”

“我決定給我男朋友最後一次機會。”

“太堵。”

謝俞走在前麵，完又放慢腳步，重新回答了一次：“見你，行了嗎哥。”

兩人走到教學樓樓下，剛從樓梯拐上去，迎麵就撞上了萬達。

這人也不知道大清早地發什麽瘋，就在樓梯口蹲著，賀朝被他嚇了一跳：“我，你幹什麽？”

萬達蹲在樓梯口蹲了將近十分鍾，就為了第一時間堵他們。

“老唐我蹲在這裏堵你們。”

萬達蹲得腳有點麻，扶著欄桿起：“讓你們來了就立馬去趟辦公室，你們倆是不是犯什麽事了？”

犯事談不上。

頂多就是讓各科老師一人吃了好幾粒速效救心丸。

吳正站在飲水機邊上，接了水，還是覺得自己呼吸不過來：“唐老師，還有嗎，再給我來兩粒……”

唐森麵前除了速效救心丸，還擺著幾份試卷——這幾份試卷，不是滿分就是接近滿分。

他又把這份試卷攤開看了兩眼，尤其是右側姓名欄。

考生姓名：謝俞。

考生姓名：賀朝。

當時批完卷，他跟吳正兩個人留在十四中教室裏，麵對麵沉默著呆坐了大半個時。

二中建校那麽多年——哪裏見過這樣的績。

不止是穩四校，這種績就算擱在唐森以前教的重點學校裏，也並不常見。

-

謝俞跟賀朝兩個人這一去，半都沒回來。

萬達好奇得不行，簡直抓心撓肝：“這算不算明目張膽翹課啊？到底去哪兒了？幹什麽呢？”

劉存浩被他念叨了一整個上午，頭都大了：“與其坐在這裏，你不如趁著午休時間出去跑跑業務？”

萬達：“……耗子，你這個提議不錯。”

結果班裏兩位大佬的行蹤還是迷，卻讓萬達打探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萬達人緣廣，各班都認識不人，串去七班的時候，剛好有人剛從辦公室裏抱著作業回來，他拍了拍萬達的肩，隨口：“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班這次均分有多分？”

萬達著窗戶回頭：“啊？我們班均分？”

“是啊。炸了，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眼花。”

那人沒看到績，隻掃到老師電腦屏幕上羅列出來的各班均分，直到現在還於震驚狀態：“比年級均分高出足足四點幾。”

萬達：“……你眼花吧。”

再三確認過這個報的準確，萬達回教室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飄的，滿腦子隻剩下幾行字：我這次一定考得很好！

不！我們三班的同學們這次一定都考得很好！

逆改命！

“他眼花。”

然而等萬達回到教室，迎接他的卻是糟糕的各科分數。各科課代表早已經把考卷發了下去，劉存浩表慘淡，把萬達那幾份沒在及格邊緣徘徊的試卷拍在他麵前：“他絕對是眼花。你自己看看，就這分數還四點幾，做夢呢。”

萬達不肯死心，對自己糟糕的績陷沉思：“……那我們班其他人呢？”

劉存浩亮了亮自己的試卷：“不逞多讓。”

羅文強：“實力均衡，旗鼓相當。”

“……”

“是真的，”許晴晴剛把英語試卷全部發下去，聽到他們在聊班級均分，猶豫一會兒，最後還是，“真的，四點六，我也看到了。”

直到上課鈴響，三班全也沒搞懂那‘四點六’分到底是從哪兒多出來的。

也沒人發現班裏還有兩個人的考卷扣著沒發。

羅文強異想開地決定相信玄學：“難道我的好運轉發真的有奇效？”

“換個靠譜點的思路行嗎，”劉存浩著，立馬開拓了一個新思路，“不如我們想想，其他班這次考得到底有多爛？”

萬達抓心撓肝想知道行蹤的兩個人，此時正在空教室裏參加重考。

謝俞一點也不意外這個安排，換了誰都很難接兩個年級墊底突然之間一躍為正數第一第二，各科總分更是直接跟四所學校的考生們拉開一道無法逾越的差距。

宣布重考消息的時候，謝俞沒什麽太大反應，隻：“老師，有個問題。”

老唐以為他們多想，的心靈到傷害，連忙解釋：“我們不是不信任你們，這是出於……”

“考試時間太長了。”

“啊？”

謝俞：“用不了那麽久，半時就夠。”

“……”

賀朝對重考沒什麽異議，他最在意的隻有一件事：“為什麽我數學隻有148？”

聞言，吳正默默地握了手裏那瓶速效救心丸。

“扣的兩分是卷麵分。”

吳正緩了緩才：“……兔崽子，你在試卷上吐槽出題人出題水準不行，你還想拿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