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陶周風一夜沒睡好。

他夢見自己結了案，判了張屏斬立決，張屏變了一隻鬼，渾淋淋地盯著他，幽幽地說：“我冤枉……” 陶周風一個激靈坐起，一汗，窗外他夫人養到半大的小公喔喔地吊嗓子，天還未亮，約莫已是快上朝的時辰。

陶周風的夫人翻了個，道：“老爺，你還是去跟皇上說，把這個什麽刑部尚書給辭了吧。

你一輩子連鬼故事都不敢聽，哪是幹這個的料，俸祿不多拿一文，天天做噩夢，胡子梢都嚇白了。

翰林院多好，秦夫人跟我講，家老頭子天天閑得不得了。”

陶周風一言不發地下了床，踱到門邊，拉開門，一片黑茫茫。

到了司部衙門，陶周風依然心緒不寧，他思來想去，覺得這個張屏的確有可能是冤枉的，一個馬上就要參加科試的試子，放棄大好前程，去殺一個戲班老板，這不是讀書人的作為。

他翻開卷宗，又看著所有證據都明明白白地指向張屏。

陶周風歎氣，憂愁，踱步。

晌午，陶周風親自去牢房探張屏，張屏正坐在牆角吃飯，他把剩下的半個饅頭小心地放回碗裏，才站起行禮。

陶周風在心中想，這的確是個好後生。

陶周風藹聲道：“這牢中，是苦了些。

你在這裏，不心慌，不怨恨本部堂麽？” 張屏道：“學生不是兇手，相信一定會得到一個公道。”

陶周風更和藹地道：“王侍郎對本部堂說，他覺得你並非謀害金禮發的兇手，但王侍郎找你詢問其他疑點時，你為何頂撞了他？你幫王侍郎找到其他人的可疑之，豈非更有希罪？” 張屏垂下眼皮：“王侍郎懷疑之並無可疑，學生不能把它說可疑。”

陶周風撚了撚胡須：“你為何斷定並無可疑？” 牢中昏暗，獄卒舉著火把照明，張屏站在搖曳的火中，目神態，和陶周風夢裏的那隻冤鬼一模一樣：“如果大人相信，學生能找到證據和證人。”

金李氏也做了一夜噩夢，夢見表妹璃娘站在床前，喊：“姐姐……湘婉姐姐……” 金李氏心神不寧，坐臥難安。

刑部派人告訴，兇手的刀刃上可能有毒，或是金禮發掉進糞坑中穢氣太深，傷勢十分兇險，但金禮發開口說了幾句話，是兇案的關鍵，刑部會全力救治他，已調來了不名醫，並張出榜文，懸賞征召能治好金禮發的大夫。

金李氏懇請去見相公一麵，沒被允許。

一整天就像被油煎一樣，小學徒們在院中吊嗓，聽得心煩意，了針線坐在窗邊，一個晃神，竟似回到了多年以前，懷著老大，坐在窗下繡肚兜兒，璃娘推開門朝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