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硯拍案而起，在院中攔截住正要回家吃晚飯的陶周風。

“大人，下懇請堂審馬廉被殺一案。”

陶周風同地看著王硯，沉著。他在思索要不要告訴王硯，他弟弟王宣可能牽扯進此案的事，已經被捅到了前，大理寺不定正在調查。

陶周風一直喜歡王硯，誰都不是自己選的爹娘老子，王硯雖然對他不太尊敬，但確實是個有能力的屬下。陶周風最喜歡有腦子肯做事的年輕人，哪個年輕人沒一點病？脾氣暴躁些，傲氣些，沒什麽。

陶周風想了想，還是沒有講，打著馬虎眼：“那麽，你先把卷宗備好，待本部堂看過，明再議吧。”

王硯堅定地堵著他的去路：“大人，下取得了重大證據，請大人即刻準許堂審。”

陶周風為難道：“這……”

大門突然一陣，幾個衙役和喬書令一起匆匆奔過來。“大人，大人，太……太……”

一群護衛簇擁著一個人雄赳赳地從他們後走來，蒼山麒麟紋絳紫袍，祥雲如意玉帶，雄獅髯裏藏著霸道，環豹眼中含著虎威，陶尚書立刻行禮：“下參見太師……”

話未完，王太師一把揪起他邊的王硯，抬起扇般的右手，一掌揮下：“逆子！”

王硯被打了個趔趄，王太師又是一掌煽去，“無法無的東西！哪個給你如此大的膽子，徇私枉法，包庇你弟弟!”

陶周風攔得晚了，一管鼻順著王硯的鼻孔流出。

王太師一抬手，中氣十足喝道：“帶上來！”

幾個護衛扯過一個五花大綁的人，按著跪倒在地，是王宣。

王太師這才慢條斯理整了整袖口，向陶周風道：“陶尚書，冒昧闖刑部，勿怪唐突，風聞老夫的逆子王宣，牽扯進一樁案子，逆子王硯今日回府，與其弟通氣，竟是有意放縱，老夫便把王宣拿來，請陶大人隨便置。”

王硯了鼻，王宣聲道：“爹，兒是被人誣陷！不關哥的事！”

王太師一腳踹過去，陶周風趕攔住：“太師……此事……下並不知……”

王太師怒看向王硯：“你竟然敢瞞陶尚書？”

陶周風立刻：“沒有沒有，是……尚無……明顯證據……此案需細細審理。”

王太師道：“沒關係，陶尚書，你盡管審，最好現在就開堂審王宣這個孽畜！升堂前，先把王硯拿下，重打六十大板！老夫就在一旁看！”

陶周風道：“太師大義滅親，下欽佩不已……隻是……”看向王硯，“王侍郎，打不得，他主審一件大案，已找到確鑿證據，事不宜遲，下要即刻升堂。請太師諒。”

王太師瞇起眼：“哦？有此事？也罷，請尚書大人且把王宣押進牢房，王硯的罪過定不能饒，審完這一堂，老夫便去向聖上請罪，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斬了便罷！”

陶周風又趕道：“斬不得，馬廉被殺一案牽扯重大，撲朔迷離，若無王侍郎，此案很可能又會變千古疑案了……”

王太師重重一甩袖子：“好罷，看在陶尚書替你的份上，此罪暫且記著，待到案子一審完。即刻請皇上斬了你們這兩個畜生！先將王宣押進大牢！”

陶周風點頭：“好，好，那就先把王公子帶到牢裏去……”

張屏、祁朱和徐登又一同走到了馬廉家的院中，張屏一直不話，祁朱問道：“張兄心中有結論了麽？”

張屏低頭道：“馬廉可能不是蜀郡人，兇手認識馬廉。其他的目前暫不敢下定論。”

祁朱的臉上出了一失。

“你在廚房裏翻看馬廉的調料，發現裏麵沒有辣椒，所以判斷他不是蜀郡人？其實也有蜀人不喜歡吃辣的。”

徐登跟著：“假如你是因為房門判斷，兇手是馬廉的人，不算合理，這麽熱的，馬廉未必是關著門沐浴。”

張屏道：“馬廉本沒洗澡，兇手殺了他後，再把他放到浴盆裏，其實馬廉一直在院子裏洗澡。兇手不知道這件事，把澡盆放進了臥室。”

他指向井沿邊，凳上有一個胰子盒，旁邊的一條繩架晾曬過於矮，是坐在澡盆裏時，隨手搭手巾和服所用。

祁朱看張屏的目重新變得饒有興趣：“兇手為什麽要把馬廉放在澡盆裏？”

張屏道：“在下隻看證據，目前據證據，做不了結論。”

祁朱用折扇輕輕敲著下：“那麽，你敢的兩點，有什麽證據？”

張屏垂下眼皮：“在下認識馬廉，和他吃過飯，在外吃飯時，他隻吃米，吃辣，而後滿臉通紅，口起泡。”

馬廉的廚房裏沒有辣椒，沒有米，隻有麵。用的是胡麻油。

“他明明在井邊，卻不是衝澡，而是用澡盆，看院中的地，應是常用水洗，屋中的地磚卻隻是清掃。”

那麽就是馬廉在洗澡之後，還會把洗澡水用來衝洗地麵。

“服不是換。”

馬廉的服，隔幾才會讓巷口的老嫗過來清洗，他是個幹淨的人，大熱，卻不是換服。

徐登笑了笑：“這是西北人的作派。隻是你這樣，又矛盾了，兇手既然認得馬廉，為什麽還會犯下把澡盆放到臥室的錯誤？”

張屏道：“他若不認識馬廉，何必多此一舉。”

徐登搖頭：“牽強。”

張屏又不話了。祁朱道：“唉，隻憑這些，可找不出兇手是誰啊。他那疊銀票，也不知從何而來。”

徐登道：“這個容易查，待人把他給刑部的捕快，算是送給他一份功勞，馬廉這人上疑點真是多，聽，他能中科舉，是因為雲太傅的門生劉邴劉大人的舉薦。啊，這話我不便。”

張屏再低頭道：“學生還想去試場看看。”

祁朱瞥了一眼徐登，徐登道：“爺，時辰不早，該回去了。”

祁朱笑道：“也罷，今見張兄真是一場緣分。來日再見。”

與張屏作別離去。

蘭玨回到府中後，忽然接到傳召，命他即刻見駕。

蘭玨不明所以，換上朝服，火速趕到宮中。

張屏回到耗子巷的住，他雖然搬到了蘭府，這裏的住並沒退，他拿了提盒，在街邊買了幾個燒餅，半桶豆腐腦，去給陳籌送飯。

到了刑部大牢，守衛卻不準他進去探視，張屏出幾個錢，塞給守衛，守衛道：“罷了吧，你這點錢，還不夠喝粥，不是我們想詐你，尚書大人剛剛升堂審完他，他是幾年前那個淹死在湖裏的冤鬼書生的弟弟，在堂上他已經招了。本案被殺的那人的親哥害了他哥，你這案子還有別的懸念不？他現在關的牢房，也不是你想見就能見。”

張屏提著吃食慢慢轉過，走回了蘭府。

他回到蘭府時，已黑，上房中燈火通明，貌似是蘭玨剛剛從宮中回來。張屏在走廊上見了吳士欣，吳士欣問他去了何，又，蘭徽今沒見到張屏，還屢屢問起他。

張屏隨口答了幾句，回到自己住的廂房外，隻看見一個黑影在附近走，見到張屏，就走過來，竟是孫管事。

孫管事咳嗽兩聲，左右看看，低聲道：“張，我把你那個事兒，和我侄兒了，明一早，能讓你進試院一時，但不能呆長。”

張屏躬重重一揖：“多謝孫叔。”

第二，剛破曉，孫管事的侄兒帶著張屏進了試院。

偌大的試院空空，孫掌吏，今開始清空屋，所以試房門都沒鎖，讓張屏趕去看，他在這裏放風。

張屏點了點頭，快步走向試房，他先去的是當日傳出哭聲的那間空屋。

屋中什麽都沒有，空的，因為它沒有沒用作試房，因此也沒有桌椅。張屏仔細看了一圈兒，又到了那名發癲癇的試子所在的三百五十六號試房。

三百五十六號試房考得是賢部的試卷，張屏在屋中驗看，最後蹲下，看了看床底。

他再走到當日自己所在的試房，也看了看床底，又去了隔壁，最後才走到馬廉所在的十四號試房。

張屏心中有個疑問，需要在這間試房得到驗證，馬廉是馬洪的弟弟，雲太傅當年替陳子觴翻了案，親自斷了馬洪死罪。馬廉更改戶籍，到了京城，為什麽還會攀附上雲太傅，得到他的門生劉邴的大力舉薦？

馬廉的試房號稱曾死過一個書生，但看起來與別的試房並沒有不同。張屏再仔細看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竹床上的竹片和其他房中的一樣，可以拆卸，隻是，竹片背後已經被削平了，什麽都沒有。三百五十六號的是這樣。張屏的床下刻的鬼符卻還在。

張屏回到蘭府，已是中午，他在房中坐，房門突然響了兩下。

張屏向門外，趕站起，躬道：“蘭大人。”

蘭玨含笑看他：“不必多禮，因你這兩日都告假，我不知你是否不適，就來看一看。中午吃過了麽？”

張屏道：“在外麵吃了。”

蘭玨道：“看來你還是在為了陳籌的那件案子奔波。難道查到了什麽？”

張屏搖頭：“學生，有一件事，始終想不通。我不明白為什麽。”

蘭玨難得見到他愁苦的神，不由得到有趣，視線瞥到了桌上的幾張紙，“這是什麽？”

那是張屏從陳子觴的祠堂中拓回的銘文。

蘭玨沒去過陳子觴的祠堂，便把那幾張紙拿起來看。雲棠雖是太傅，字卻不算頂尖，蘭玨不便多評論，就去看陳子觴的那幾張，訝然道：“這陳子觴的字可不一般啊，怪了，他怎麽能學出這筆字？”

張屏猛地抬頭，一把抓住了蘭玨的袖：“怎麽不一般？”

張屏又到了竹蔭巷外，在那個茶棚下，來回踱步。

太西斜，茶棚老板幾乎要拿子趕他的時候，張屏背後響起兩聲咳嗽。

那年祁朱遙遙向他笑道：“張屏。”徐登依然在他邊。

張屏躬：“學生有要事。”

徐登在旁邊的茶樓要了一間靜室，合上房門，祁朱笑道：“張兄有什麽事，可以了。”

張屏跪倒在地，垂首道：“皇上，草民逾越，想查幾樣卷宗。”

“祁朱”在逆中站起，微微瞇眼：“你倒真是聰明，怪不得能得陶周風舉薦，連蘭玨都開口薦你。你怎麽認出了朕？舉止？言談？還是朕的化名？”

張屏低頭：“都不是，草民認得鄧大人，因此猜出了皇上的份。”掀起眼皮，看了看徐登。

“鄧大人辦過的大案與那本《循跡錄》草民都拜讀過，對鄧大人心生仰慕，曾在大理寺門口和鄧大人府前看過。”

永宣帝笑了出聲：“鄧卿，原來朕竟是沾了你的。也罷，張屏，你一介書生，並無功名，憑什麽向朕提如此要求？”

張屏道：“草民知道兇手是誰。”

永宣帝挑眉：“是誰？”

張屏沉聲道：“草民想看這次科舉的卷宗，還有兩個人的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