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有道理，車頭一轉，向犀園方向駛去。

兩小時后，犀園。

極簡風格裝修的房間，床頭開了盞小燈，純的窗簾拉得的，窗外的月過薄紗灑進來，柵格狀的影照在床上靜靜躺著的男人臉上。

金池燒干凈了從虞臨淵上換下來的，把灰燼全部倒進馬桶毀尸滅跡后，端著盆清水進了房間，坐在床前，理他上的小傷口。

繃的神經松下來后，現在似乎才后知后覺到了不可思議和慶幸，總覺得跟做夢一樣。

怎麼會呢。

當初他決定離開道冠不過一天就后悔了，連夜跑回去，卻只見到一座大火燃盡后的廢墟，和一燒得不人形的焦尸。

所有人都說虞臨淵死了。

死在那場大火里。

一開始他死都不信，這麼多年過去，心里也漸漸接了事實，沒想到上天給了個巨大的驚喜。

理完了傷口，金池倒掉水，舍不得走，就趴在床邊，目不轉睛盯著虞臨淵看，目細細勾勒著男人弧線完的臉龐，巨大的幸福在此刻涌上心頭。

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看了不知道多久，金池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夢，夢回初遇虞臨淵的那個晚上。

壯參天的巨大樹木，風在深山里肆意穿行，搖晃著，發出一陣陣詭異而緩慢的沙沙聲。

年僅十四歲的他，被小人污蔑了價值數十萬的東西，被一群兇神惡煞的人提著棒追趕，慌不擇路逃進了山里，黃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臉上，生疼。

后傳來不堪耳的辱罵聲。

“小雜碎，能跑啊！”

“手腳不干不凈，還，等抓住你，看老子回去不剁了你的爪子！”

金池咬牙關，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踉蹌奔跑在泥濘的土地上，他形矮小，看不清幾步外的幽深懸崖，只聽得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頭頂上傳來一聲嘆息。

“沒路了，別跑。”

被拎住領子騰空的瞬間，他深知跑不掉了，抱著決然的緒，轉頭狠狠咬上了那人左手，齜著牙用盡全力大喊：“我說了沒就沒，你們憑什麼污蔑我！”

“打死我也不認！”

尖尖的虎牙深深地嵌了蒼白的手背，鮮順著齒痕流了下來，目驚心。

金池兇狠地抬頭，視線里卻只看到一張蒼白的臉，比夜幕更濃黑的眸子，他幾乎以為自己撞見了山中鬼魅。

那時的虞臨淵，背襯著直穹頂的深山巨樹，立于狂風暴雨中，單手提著重輕得還不如十歲小孩的金池，垂眸看了半晌，指尖輕輕撬開了他的牙。

“知道了。”

“松口。”

……

第二天一大早，金池突然驚醒過來。

下意識惶惶然往床上看去，見男人睡得好好的，驟然加快的心跳才平復下來。

還好，不是做夢。

金池呼出一口氣，出去重新接水，準備再上一遍藥，打水的途中突然有點煩惱，雖說白月回來了，萬一裴晝哪筋不對，過來看他怎麼辦？

他前腳剛走，床上的男人就睜開了眼，黑白分明的眼中哪有毫睡意。

分明裝睡已久。

虞臨淵從藥勁中醒來有一會兒了，那個偽君子為了防止他出去作，讓他服下了刻意讓人配置的藥，對傷害有限，卻能讓他段時間如同六七歲小孩，失去絕大部分力氣，行艱難。

他興味地打量四周，那個把他帶回來的青年不知道去哪兒了，把他單獨留在房間里。

想殺他的人很多，想從他上得到什麼的人更多，這些年他經歷得不，就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戲碼。

他和那個偽君子不一樣，反正藥效還沒過，他有興趣陪人玩玩，看看什麼目的。

金池端著水進來，和床上的人對上眼的瞬間怔了下，隨后大喜：“你醒了？”

虞臨淵盯著他，沒說話。

見他一臉陌生，好似完全不認識自己，金池反應過來，把盆子放在床頭柜上，試探地問他：“你認識我嗎？”

虞臨淵終于開口：“不認識。”

他看著金池，濃黑瞳孔中混雜的幾墨綠流轉，帶著詭譎的冷意，“你認識我？”

金池有些失落，卻不意外。

他以前謝星，如今不但改了名，形貌大變，不再是六年前那個瘦骨嶙峋，營養不良，渾豎著利刺的十四歲年。

剛才出去時，由于擔心裴晝突然襲擊，干脆做好了工作裝扮，此刻穿著白黑，化了妝，戴上黑假發，虞臨淵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最后金池只道：“你以前救過我一命，還記得嗎？”

虞臨淵眼神微閃，說道：“可能是吧，記不清了。”

他還等著面前打扮得清純乖巧，渾上下洋溢著年的青年繼續問，誰料這人閉口不說了，在床邊坐下，手對著他了過來。

虞臨淵瞇了瞇眼，克制住本能的閃躲。

就算面前這看上去無害的青年想下手，他此刻的狀況，也絕對躲不開。

于是他眼睜睜看著青年作稔地取下他腳踝的紗布，冰涼的藥膏被小心地在傷口，完了青年抬頭，對他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不認識也沒關系，重新認識一下，我金池。”

不得不說，這人笑起來非常賞心悅目。

是這樣可不夠。

虞臨淵被子下的手指了，看著金池跟對待珍寶似的上了一半藥，忽然緩緩道：“我上中了藥，躺著不舒服，能不能麻煩你扶我起來。”

中了藥？

金池一愣，先是蹙了下眉，見男人盯著他，停了上藥的作：“稍等，我扶你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六年不見，虞臨淵又沒認出他，他只到了一陣陌生，偏偏對上這張悉的臉，那種錯的矛盾，讓他有點手足無措，完全沒了在裴晝面前的如魚得水。

放下手中東西，金池扶著虞臨淵坐起來，隨手拿了個靠枕，想著墊著更舒服。

往男人后塞靠枕時，兩人之間的距離急速拉近，金池耳朵可疑地抖了下，飛快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臉，很快塞好靠枕，拉開了距離。

金池重新坐回去，低頭繼續上藥，只是腦中忽的閃過一幕……剛才匆匆一瞥，似乎看見了一抹墨綠？

他這廂出著神，卻沒注意自己印象里仙人般出塵的君子，此刻正惻惻地盯著他，盯著他毫無防備出的脆弱脖頸，心里想著哪個角度能一擊斃命，舌尖嗜般地了下，蒼白的瞬間紅得滲人。

“……”

金池莫名到有點冷，特別是領遮不住的脖子部位，汗炸起，冷嗖嗖的。

他不知所以地拉了拉領，余忽然瞥見垂落在被子上的手，腕間戴著什麼東西，湊近了些，才看清。

虞臨淵的手是他見過最的手，皮很白，稱得上慘白，仿佛許久不見，皮白得似乎能看見底下蟄伏的淡青管。

此刻凸起的腕骨上方，地戴著一個黑的鐵環，像什麼鐐銬，很細，下面垂著非常短的一截鎖鏈，像被人用利割斷的。

金池頭皮瞬間炸開，捉住他的手，犬牙惡狠狠地抵住下頜，從齒間出幾個字：“誰干的？”

莫非這幾年，他被人監.了？

視線落在虞臨淵無暇的面容上，金池心里大恨，結合中藥一事，腦子里出現了無數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場景。

虞臨淵完全失去了自己先拉住金池的記憶，只記得自己在暗的巷子里昏迷，再醒來，已經在這里了。

看著金池眸子里不加掩飾流出的心疼，心中冷笑，能趁那個偽君子發病時割斷鎖鏈把他帶出來，現在還明知故問？

未免戲太深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他從不相信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莫名其妙的好，就算是所謂的救命恩人。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上一次類似的場景，是怎麼理的？哦，那時好像還在國外，他理叛徒時了槍傷，有個十八九歲的年救了他，就和面前的人一樣，裝不知事的清純模樣，只是眼中快要溢出來的藏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