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明湛在慈寧宮吃完飯，便回了石榴院看著下人們搬家。

景乾給他安排的地段兒很不錯，東鄰是三皇子明祥，西鄰是四皇子明瑞。

明湛的箱籠實在是多，院裡擺放不下，還堵了大門口兒。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皇子們中午也得回院裡吃飯午休，三皇子明祥為人和氣，先自我介紹，「你是鎮南王叔家的堂弟吧，我是你三哥，你人手夠不夠，要不要我差些人過來幫你忙。」

明湛對明祥行了一禮，拉過范維，指指明祥，又指指自己的嚨，范維施一禮，溫聲道，「見過三皇子。這是我家四爺，上明下湛。以後我們就住石榴院了，還得請三皇子您多關照。」

「應該的，不必跟我客氣。」明祥笑。

范維笑道，「跟著四爺來的都是近伺候的丫環們，力弱，若是方便，三皇子借幾個使奴才幫著把這些箱籠抬到屋兒裡去吧。好讓婢子們收拾整理。」

明祥自然樂意幫忙，邀請道，「這院兒裡糟糟的，四弟不如來我院兒裡歇一歇，待他們收拾好了，四弟再過來。」

明湛便順水推舟的去了明祥的院子，留下范維，指了指雜的院子。范維笑道，「四爺放心，我瞧著他們收拾，不會把你的東西弄的。」

明祥是個很周到的人，先是問茶問飯，得知明湛已在慈寧宮用過午膳，便讓人沏了茶來，吩咐一句，「用新杯子。」

明祥很健談，「四弟什麼時候到的？我們都知道你們今天來，石榴院早兩個月前就重新修繕了，聽說以前是鎮南王叔住過的。四弟剛來，有什麼要幫忙的別跟我客氣。你西邊兒住著的是明瑞，喲，他也排行老四，你倆倒是重了。這樣，我就直接你名兒，行吧？」

明湛笑著點頭，捧著茶喝了一小口，不比慈寧宮的清香鮮。

「明湛，就你自己住石榴院嗎？聽說你大哥明禮也一道來的，倒沒見著他。」

明湛出小本子小鉛筆寫著，「大哥住在王府。」

「哦。」明祥不再多問，笑道，「對了，還有淑儀郡主，也住在宮外嗎？」

明湛點點頭，「大姐姐下午進宮給太后請安。」當然如果魏太后想加重明豔的份，將明豔留在慈寧宮最好不過，這事兒就得看魏太后的心了。

「那估計福昌姑媽也得來，」明祥眨了下他那雙靈的杏眼，笑對明湛道，「以後一道唸書你就能見到了，杜如蘭是二哥的伴讀，你是他正宗的小舅子，他肯定會結你的。」

明湛笑笑，那可不一定，他剛把二皇子的親娘給得罪了。

明祥熱好客，邊的下人也有眼力，大宮捧來一對翡翠荷葉盞，一個裡面滿滿的是紅豔似火的櫻桃，另一個則是醬紫的葡萄，水靈靈的讓人極有食慾。

「稟主子、四爺，這是早上慈寧宮賞的，新鮮的很，奴婢們細細的洗過了，主子、四爺嘗嘗。」

明湛拿出個荷包來打賞，那宮擺著雙手推卻，明祥笑道，「明湛剛來，賞你就接著。接了他的賞，以後待他要如同待我一般。」

宮雙手接過，福謝賞，笑道，「四爺有賞，是奴婢的福氣。就是不賞，也是奴婢的本份。莫非奴婢伺候四爺是瞧著賞來的，主子也忒小看新荷了。」

「唉喲，你比我還理兒細呢。伶牙俐齒的丫頭，下去吧。」明祥笑斥一句，對明湛道，「都被我寵壞了。」

明湛寫道，「很可。」

明祥他胖臉，鄙視道，「你還知道什麼可啊？」

明湛氣的呲牙。

明祥哈哈大笑。

慈寧宮的家宴很熱鬧，魏貴妃中午丟了臉面，晚上就沒現。

幾位皇子都到了，還有未嫁的二公主三公主，明豔在陪著魏太后說話兒。明豔素來伶俐，魏太后與說起話倒是慈眉善目，已經決定要留明豔住在慈寧宮。

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明瀾便是實際上的長子，明瀾容貌肖母，牡丹花長在男人臉上就顯的有些。明瀾很可能已經知道親娘給明湛氣著了，打量明湛的眼神很有些不善。

三皇子明祥倒是跟明湛要好，嘻嘻哈哈的。四皇子明瑞生一張別人欠他二百大洋的臭蛋臉，琥珀的眼珠子彷彿結了層冰，被看一眼就覺得渾寒氣直冒，生人勿近。

明湛甚至覺著這位四皇子隨便在門口一站就能當門神了，鬼見他都嫌冷。

五皇子明禇乃阮貴妃所出，年紀尚小，剛剛進學，的跟明湛倒像是親兄弟。

都是骨至親，再沒小妾二房的來現眼，大家圍坐在一張花梨木長條餐桌上坐了。魏太后與皇帝並肩位於上首，然後魏太后下首坐的是二公主，皇帝下首是二皇子明瀾。

唉，倆二貨。

大家本想依次序坐，皇帝笑道，「們三個丫頭挨著，明禮，你挨著明瀾。明湛，你挨著明祥、明瑞。明禇，你年紀小，不準喝酒，知道嗎？」

明禇聲氣的道，「兒子知道，兒子只喝果酒，只喝一小杯，是歡迎兩個哥哥來帝都的。」

景乾樂，「好吧，只許一小杯。」

「是。」

景乾舉杯，朗聲笑道，「今天明禮明湛從雲南遠道而來，太后特意為他們設的接風宴。明禮明湛是你們鎮南王叔的寶貝，尤其是明湛，年紀小，又跟你們一道在聞道齋唸書，你們要多照顧他。他有不知道不懂的地方，你們做兄弟的給他提個醒兒幫個忙，方是本份。自家骨，多多親近才好。來，咱們先共飲一杯。」

明湛極飲酒，這酒有些辣口，咂下，哈一口氣，連忙夾了筷子涼藕片填裡，一酒氣。景乾笑道，「給明湛換果酒吧。」

明湛落的跟五歲的明禇一個待遇。

與皇帝吃飯有一個好，沒人勸酒。景乾並不喜過量飲酒，不過三四杯便停了，皇子們自然自制有度。

魏太后指了一道筍脯道，「哀家瞧午膳時明禮喜歡這道菜，便讓他們又做了，給明禮放到跟前兒去，省得他面子，不好手夾。」

「這個一捻珍給明湛。」雖然偏心再所難免，魏太后儘量做到公平公正。

明禮明湛俱起謝賞，魏太后笑道，「一家子吃飯，沒這麼多規矩，坐下吃吧。」

明祥依舊熱不減，時不時給明湛布菜，再與明禮打聽幾句雲貴風景、路上見聞；明禮與明瀾已經有些默契，話雖，卻著一子親近。

整個晚宴，明瑞一句話沒有，板板的坐著，板板的用餐，只苦了坐在他下首的明禇，張張是不敢跟他四哥搭話。倒是明豔有與小孩子打道的經驗，時不時的問明禇一句，吃食上也照顧他。

魏太后看著滿堂兒孫，雖然明湛不大討的喜歡，不過看一眼皇帝，再瞧一眼明瀾明禮，魏太后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悅，臉上愈加慈和。

這頓飯吃的很舒服，主要是慈寧宮的廚子手藝好，明湛又是奔著吃來的，沒太多雜七雜八的心思。因他啞，也有人與他講話，酒佳餚，自然是一番。

用過晚膳，時間還早，大家共品香茶，陪太后說話開心。

還是魏太后這裡的茶好，當然皇帝的茶也不錯。

明湛用三手指著茶盞，還未喝上一口，就聽魏太后點了他的名子，「明湛，你初來帝都，年紀又小，哀家很是不放心。」一指前的一個翠宮，溫聲笑道，「這是哀家跟前得用的大宮，櫻兒。櫻兒煲的一手好湯，讓櫻兒到你跟前兒服侍，有個知冷熱的人，總是好的。」

明湛抿著，向魏太后，搖搖頭，又擺擺手。

魏太后頓時不悅，倚著榻的子猛的坐直了，臉上薄怒，問道，「怎麼，你不要？」

明湛點頭，靜靜回著太后，魏太后角下垂，兩道法令紋極深，眼中已厲。

明禮心裡怪明湛不識好歹，忙訓斥道，「四弟，這是皇祖母疼於你，長者賜，不應辭。有櫻兒姑娘照顧，這是你的福分。」

明湛完全像沒聽見明禮的話，說笑的人瞬間安靜下來，魏太后的臉愈加難看，卻並不發作。明湛畢竟是景南的嫡子，就算有殘疾，也是嫡子。這是頭一天來，心裡再不喜，面兒上也不好輕忽。

眾人都驚訝明湛膽大包天，魏太后的話都敢駁，各自算盤打的，竟無一人出言相勸。

景乾只得一笑道，「母后，明湛兒帶了不伺候的人，想來都是服侍他慣了的。櫻兒姑娘不如就給了明禮吧，明禮一個半大小子，又在宮外，哪裡懂的照管宅呢，正好將櫻兒賜予明禮解憂。」

魏太后估著今天是等不到明湛的臺階了，便順著皇帝的臺階下去了，猶帶三分火氣的點頭道，「就這麼辦吧。」

宴會散去，該出宮的出宮，該回房的回房。

辭了魏太后，諸人再恭送皇帝，景乾曲指敲了明湛一個暴栗，轉離去。

明湛腦袋，抬頭對上一雙雙各有思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