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

老板樂呵呵的：“怎麼不知道？整個杭州府都轟楊了，現在大家都在等著看黃先生捉妖呢，連著附近十裡八鄉的村民都趕來了。”

司徒轉過臉，就見小黃臉蒼白，眼前的餛飩吃了半碗，勺子就放下了，心頭便是地一。老板也看著小黃問：“小兄弟怎麼臉這麼難看？”

小黃搖搖頭，抬眼看司徒，像是在說——我們走吧。

司徒立刻站起來，走過去牽起他的手，拉著他往回走。

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早市和夜市有很大的不同，夜市上有燈火燦爛，早市上則是買賣。路邊的點心鋪子，還有一大早上城來賣菜的莊稼人，好不熱鬧。

司徒一路走得心煩意，因為邊小黃的臉一直都是那麼白，眼角眉梢淡淡的愁容看得他心焦難耐，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停下腳步道：“你別怕，有我呢。”

小黃一愣，仰起臉來看司徒。

“笑一個看看。”司徒手他的腮幫子，“別愁眉苦臉的，我見不得這個！”

小黃臉上的愁意漸漸散去，換上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司徒就覺得瞬間渾舒暢，拉起他手道：“這樣才對。”

其實黃半仙倒也不是在害怕，只是有些擔心，這樣做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總算找見琴行了。”司徒一指不遠店鋪前篷布上寫著的一個大大“琴”字，拉著小黃快步走了過去。

踏進雅致的琴行，就見屋中擺了好些琴，司徒把小黃往前一拉，道：“喜歡哪個？挑，要不都買下來？”

黃半仙剛想搖頭，就聽裡屋傳來環佩之聲，隨後幽香撲鼻，有一把糯的嗓音帶著笑意道：“我這裡的琴，只賣有緣人。”

19 執念難忌

19執念難忌珠串結的門簾被挑起，從裡間走出了一位一縞素的年輕子。這子樣貌姣好，只是上的那一白，並不是普通人穿的白服，而是名副其實的孝服。

司徒暗道一聲晦氣，拉著小黃轉就想走，卻聽那子不不慢地道：“整個杭州府裡，我這兒的琴是最好的。”

停下腳步，司徒微一皺眉，別看這人說話輕聲氣的，但是瞞得了別人瞞不了他，此武藝極高。見兩人停下腳步，那子接著問：“兩位不是要買琴麼？”

小黃見那子人品樣貌很是端莊，淡淡的清雅不似壞人，就點點頭。

“你是這裡的老板？”司徒也回轉，道：“貴姓？”

“姓姚。”子淺淺給兩人行了個禮，“單名一個琴字，杭州府上我這裡來買琴的，都我琴娘。”

“呵……”司徒笑著搖搖頭，道：“這杭州府上你這裡來買琴的，不都有兩個娘了？”

小黃忍不住噗哧一笑，司徒見他臉上霾散去，不由也高興了起來。

子先是一愣，但隨後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連聲道：“都了好幾年了，今天才發現，這可不得了……”邊說笑，邊親自給倒茶，請司徒和黃半仙座。一舉一大方得，完全沒有江南婦那種小家碧玉的兒態，司徒暗道，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姚琴座後又細細地打量了兩人一番，最後視線落到黃半仙上，含笑問：“這位小先生要買琴？”

小黃點點頭，轉回臉又看了司徒一眼，司徒對他一笑，手他頭發，道：“這些我不懂，你挑自己喜歡的。”

小黃其實一進店，就已經瞄上了一張琴。那是張樣式很久的琴，琴呈古舊的青，整張琴上無任何雕飾，只在左下角，鏤了兩條銀的小魚，和他自小佩戴著的玉佩圖案十分接近。這琴被放在房間的一角，於眾多雕飾繁複、鑲金嵌玉的名琴中，顯得極不起眼。

“這張。”小黃走過去，輕輕把那張琴捧了起來。起先司徒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這小東西這麼多琴不挑，偏偏挑一張破琴，但當小黃把琴拿到近前，司徒看到了琴上刻著的雙魚圖案，立刻明白了小黃的心思，轉臉對姚琴道：“就要這張了，姚老板開個價吧。”

姚琴有幾分驚異地看了看小黃，想了想，道：“小先生為什麼單挑這張琴？”

黃半仙手輕輕地了那張琴，道：“嗯……有些親切。”

“這琴，是我很小的時候，從一個遊的閑人那裡得來的。”姚琴笑著放下手中的杯子，幽幽地道：“那年我還小，村子裡突然來了個會彈琴的閑人，他只呆了幾日，臨走的時候，將這把琴留給了我，說是將來自有有緣人來取。”

司徒笑：“你怎知誰是有緣人？”

姚琴手把琴接過去，道：“那人自稱第一閑人，這琴是他親手做的，並在琴後提了兩句詩，誰能猜出這兩句詩是什麼，就是有緣人。”

司徒微一挑眉，這人的確是夠閑的了，天下詩句這麼多，誰知道是哪句，如果這兩句詩還是他自己編的，那就更沒猜去了。再轉頭看看小黃，見他似乎是在發呆，雙眼盯著那張琴看著，也不說話。

“小先生要不要猜？”姚琴又問了一句。

黃半仙回過神來，也不思索，低聲道：“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

姚琴立時愣住了，盯著小黃看起來，最後才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太神了……他說十七年後自有人會來取，果然是真的。”邊說，邊把琴遞給小黃，道：“這琴是你的了，不用買，本來也就是在我這裡寄存而已。”

小黃接過琴，將它翻過來，果然見琴後有兩行詩句，寫的正是“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詩句的右下方，有一個紅的印，一個朱紅的“殷”字。

司徒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殷”字，還有那兩行詩句的字，與小黃玉佩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那個人……他長什麼樣子？”小黃手抱住琴，抬頭問姚琴。

姚琴仰起臉，想了想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非常笑，說話也很沒譜，倒是笑容很好看，眼睛……”說著，又盯著小黃瞧了瞧，“眼睛和你很像，眼，笑起來就了新月。”

“他什麼名字？”小黃又問。

“不知道。”姚琴搖搖頭，“他只說他是天下第一閑人，啊！”說到這裡，姚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道：“此人極飲酒，有一次喝醉了，又說他是天下第一傷心人。”

“哦……”小黃臉上也沒什麼別的表，只是點點頭，看著那張琴，隨後出淡淡的笑意來。

司徒覺得有些蹊蹺，特別是剛才姚琴說的“十七年後自有人會來取”這話聽著有些玄。

小黃抱著琴轉回，看司徒，像是詢問——走了麼？

司徒真是很喜歡小孩這個樣子看他，聽話得，如果他回答說走，小孩就會乖乖跟他走，他回答說不走，小孩也會安安靜靜陪他坐下等。微微點點頭，司徒站起來，向姚琴告辭時，似是隨意地問：“姑娘是在為人戴孝？”

姚琴也不嫌司徒問得無理，微笑著點點頭，道：“沒錯……我在為一個人戴孝。”

“我看姑娘談笑風生，不介意我問一聲是在為誰戴孝吧？”司徒繼續發問。

姚琴笑了起來，搖頭：“不介意不介意，反正也死了多時了。”

小黃手輕輕地拉了拉司徒，似乎是有些責怪，他看得出，姚琴臉上的笑意並未遍及眼底……心底，就更不要說了，肯為一個人戴孝那麼久，必然是傷了心的。

“死得我都快記不得他什麼了，只知道是個數一數二的可憐人。”姚琴輕描淡寫地回答，邊站起，送兩人出來。

司徒也不便再多問，轉率先出了店鋪。小黃走在後面，在出店鋪前，回頭看了姚琴一眼，就見站在門口，臉上竟有一茫然，眼裡淡淡的水汽……終究還是想起了傷心事麼。

姚琴也沒想到小黃會再回頭看一眼，立刻斂起臉上的緒，但也知道為時已晚，不由得有些沮喪，卻見小黃靜靜地看著，對淺淺地一笑，輕輕地說了聲，“保重。”

呆呆地看著小黃和司徒走遠，沒走出幾步，司徒就手過去，似乎是想幫他拿琴。小黃搖搖頭，堅持要自己抱著，司徒也不強求，牽起他的手，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應該是“累了就告訴我，我幫你拿……”之類的吧，所以小黃才會笑得那樣開心。

姚琴站在店鋪門口看著兩人的影越來越遠，覺好似又回到了十七年前，在竹林子裡玩耍時，無意中發現了那人正在彈琴，一壺酒，一張琴，一青，風吹的發，還有臉上悠閑一片的笑意，自在得……有些落寞。

那人沖招招手，問“小丫頭，你今年多大？”

第一次和生人講話的，很有些拘謹，但那人笑得實在是好看，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五歲。”

後來的十天，大概是記憶中的每一天裡，最快樂的十天了，那人教彈琴，給他講佛經，雖然反反複複只有那麼一句：“凡事莫強求……”

十天後，那人離去，托付給了這張琴，讓等個有緣人。臨行前，那人告訴：“你一生多坎坷，皆因執念太深，雖然我說也未必能改變什麼，但還是希你活得自在灑些。”

當時太小的並不很明白那人說的究竟是什麼，只是牢牢地記在了心裡，還有那人最後的腦袋，微笑著說出的那一聲“保重”……何其相似。

暮的涼風吹過，吹醒了還在做夢的人，雖然相似，但畢竟已不再是十七年前的那個了，世事難料但也世事注定，五歲時就知道要拋開執念，但最終還是被執念所困，沒辦法，誰有些人天生執著。

留的影總是消失得很快，再回頭，邊經過的行人們步履匆匆，沒有一個是為停留的。這世上的人很有趣，人人都會對人好，但有些人對你好是為了讓你記得他的好，有些人對你好卻是讓你忘記他對你的好；有些人留住你是為了不讓你走，有些人留住你是為了讓你看著他走……看得太多，也看得太徹，已經瘋癲了，所以無法再回頭。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姚琴轉回準備進店裡去，就聽後有人道：“琴娘，我來聽你琴來了。”

回過頭，就見覬覦的雙眼和糜的笑意。

姚琴冷眼看了來人一會兒，隨即換上了一臉的，道：“劉老板這麼好興致，大白天來聽琴啊。”說著，邊引了後一臉猴急的人進了店，順手關上店門，回轉來的眼裡，笑意全失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由心底泛到眼的殺意。

回到山莊裡，司徒略問了一下錢老六的家人。蔣青絕對是個會辦事的，把錢老六的後事打點得風得，家人也安排得妥妥當當，現已開始著手查辦案子了。木淩驗完了錢老六的，丟給蔣青一句：“做過死，被下了大量的催藥，還被點了，髒也被震碎了。”便自顧自跑去藥爐擺弄自己的藥去了。見蔣青忙得團團轉，他還頗有幾分不屑地指著他說：“你啊，天生勞碌命，快去找小黃給你推演推演，看看能不能破破劫，省得以後忙得連媳婦都找不見！”氣得蔣青就想放火燒他的藥爐。

小黃倒是會地給他端杯水什麼的，得蔣青真想認他當主子。忙到夜，司徒突然上蔣青，帶著小黃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