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聽起來綿綿的。嚴言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虞文的眼睫向下垂著，側著明顯的寂寞氣息。

嚴言的罪惡一下子就冒頭了。他想收回剛才的話，又怕太過刻意會顯得尷尬，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別別扭扭開口：“我……我請你吃晚飯吧？”

方才還顯得有些耷拉的虞文立刻抬頭看他：“好呀！”

這未免也恢復的太快了。嚴言心中覺得有些別扭，可話都說出去了，事到如今，只能認了。

“是前面直走過一個紅綠燈然后右轉對吧？”前排的司機突然問道。

“對，往前一點有個小區，你停在門口就行了。”嚴言手指了指。

“我還是第一次去你家呢。”虞文有點興。

嚴言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選擇不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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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嚴言原本得想法，他覺得虞文在去過了醫院后就可以直接坐火車回去了。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說虞文學習任務繁重，沒法出太多時間。

可惜，虞文那張實在控制不住。

很快，嚴言他爸就知道了虞文最近很閑，回去了學校里也沒什麼事。還知道了他們家前些年就搬了，在這座城市雖然還有房產，但多年無人打理，恐怕沒法立刻住。

于是，他給嚴言他媽打了個電話，兩人一合計，當場宣布今晚虞文必須去他們家小住。

嚴言吐，強烈表示反對，義正辭嚴表示兩位長輩這些天為了照顧姥爺已經十分辛苦沒必要額外勞心勞力整理房間。

他們家只有兩間臥室。自從他大學去了外地，屬于他的那間就逐漸向雜間過度了。如今他父母的意思，無疑是要讓虞文和他兩個人一起睡那屋子。

他說的有理有據，可惜最終只收獲了一個噩耗。他媽昨天聽說他要來，已經提前把房間給整理好了。

在他父母看來，兩位年輕人已經連下一代都制造出來了，早就沒有避嫌的必要。睡在一起，有什麼不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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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是嚴言他媽在醫院陪的夜。今天早上換了自家老公頂班后，回家休息了一上午又把家里的活都抓干完了。現在，打算再去醫院和老公班。

短短幾天不見，嚴言覺得的面差了一大截，連眼尾的皺紋都變得比往日更明顯了。

他覺得心疼，主提出可以幫忙，被嚴肅駁回了。

理由，當然還是因為他如今肚子里的那個小東西。老一輩重要，下一代同樣重要。嚴言現在也是重點保護對象。就連突然趕回家，他父母都覺得有些太過沖了。

虞文也很積極。可畢竟他是客人，嚴言的父母哪能讓他辛苦。

“不礙事，隔壁床今天早上出院了，我晚上可以睡那兒，也不比在家辛苦。”嚴言他媽在走前這樣說。

“那我爸什麼時候回來？”嚴言問。

“吃過晚飯吧，”嚴言他媽說，“特殊時期，晚飯你們就自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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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什麼？”嚴言問進了屋后就很乖巧坐在沙發上一不的虞文。

“都行啊，我不挑食，”虞文說，“你現在應該也沒什麼心特地出去吃吧？”

他說的沒錯。病床上的姥爺令嚴言揪心不已，可他對嚴言的期待，嚴言又很難回應。

“我們外賣吧？”虞文見他不反對，掏出了手機，打開APP開始瀏覽了起來。

“虞文，”嚴言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你今天對我姥爺說的那些話，是不是認真的？”

虞文沒吭聲。

嚴言的余注意到他的大拇指一刻不停的在屏幕上快速劃拉。

“我有什麼好啊？”嚴言小聲問道。

虞文依舊看著手機屏幕。

嚴言側過頭看他，然后驚訝的發現虞文的臉頰竟微微泛紅。

“我有一個辦法，”虞文在他的視線中把頭得更低了，“你要不要聽一下？”

嚴言不再看他：“你說說看？”

“我們可以去辦一張假證，”虞文終于抬頭，“然后拿來給姥爺……給你的姥爺看。”

“……”

“你覺得怎麼樣？”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以他姥爺如今的狀況，瞞一時足矣。能讓老人走得時候開開心心的，嚴言當然愿意。

可他此刻卻做不到輕易認同。

“這對你真的一點好都沒有啊……”他說。

虞文突然沖他笑了：“能幫上你的忙我就開心的。”

“……”

嚴言回避了他的視線。許久后，他才小聲說道：“對不起。”

“哎你看！”虞文突然把手機湊到他面前，“你還記不記得這家烤串店？”

嚴言認真看了一眼，卻毫無印象。

“你看商家照片，這不就是我們以前放學路上吃的那家烤串嗎？”

“是嗎？”嚴言有些迷，“那不是一家路邊攤嗎？”

“對啊，你看門牌號，那小攤本來就擺在這附近的，”虞文笑著在照片上點了點，“名字都一樣。看來是這幾年生意不錯，從小攤兒做到門店了。我們點這個好不好？”

嚴言愣愣地點了點頭，接著嘆道：“你記也太好了吧？”

“也沒有，”虞文搖了搖頭，“只是恰好記得罷了。”

嚴言沒有再說什麼。

他心中有一個猜測。或許虞文會記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只是因為這些事是和他有關的。

“金針菇多來幾串吧，我記得你喜歡這個，”虞文一下一下著手機屏幕，“香菇你也吃的對吧？”

“……都行。”

虞文點了點頭，一邊繼續點單，一邊又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剛才那個提議，你覺得怎麼樣？”

嚴言張開：“我……”

他覺得嚨有些干，也組織不好語句。整個大腦都哄哄的。

“我不想聽你再說對不起，”虞文側過頭看向他，“你可以對我說……謝謝。”

嚴言用力抿了一下，然后小聲說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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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完以后，嚴言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不對勁。

原本說好了他請客，可這單是虞文下的，自然是虞文出的錢。

“我把錢給你吧？”嚴言說。

“不用啊，我付都付了，”虞文說，“不如你回去以后請我吃別的。”

事到如今，嚴言已經徹底沒有了搖頭的底氣。

“行吧，請你吃好的。”他說。

就算是他們偶遇那次去的天價餐廳，嚴言覺得自己也能咬牙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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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言的房間不大，只有十個平米。

這也意味著這個房間里無法安置一張足夠大的雙人床。以往嚴言獨自睡在這兒時十分習慣，從未到仄。但如今，他看著邊那個人高馬大的Alpha，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不要那麼張啊，”虞文不知為何在說話的同時還投降狀舉起了手，“我又不會做什麼。”

“……我沒有那個意思。”嚴言尷尬。

“而且你現在……也不能吧，”虞文又說，“我查了，Beta剛懷孕的時候都不穩定。”

原本并沒有這方面擔憂的嚴言突然高度警覺。虞文這話說的，仿佛若非如此他就要大展手了。

“不然，我打個地鋪也可以的，”虞文看了看床邊那塊四方形的空間，“啊呀，好像不夠。”

嚴言的房間陳設很簡單。床邊一張寫字桌，寫字桌另一邊是柜和櫥柜。剩下的那點空間，虞文躺下后都不直。

但要和他一起睡，嚴言又覺得別扭。

倒不單純是因為虞文喜歡他。嚴言很確信，虞文今晚不會來。

問題是他們確實曾經來過。

挨著躺在一塊兒，嚴言必然會不由自主去回憶那些片段。他很怕虞文也會和他一樣，到時候腦循環播放糟糕畫面。相比嚴言酒醉后的模糊回憶，這個人腦子里的那些鏡頭可都是高清的。

“我真的不會做什麼啊，”虞文會錯了意，看起來有些委屈，“那天晚上要不是你主，我也不可能……那樣那樣，還那樣那樣，和那樣那樣。”

嚴言心想，真是謝謝你打了碼。

作者有話說：花樣還多。

第14章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如今正值夏季。雖然只有一條被子，但把空調溫度稍微調高后，不蓋也不礙事。

慘的是枕頭也只有一個。

嚴言假裝不經意，把擰得像麻花似的薄被隔在了兩人之間，宛如楚河漢界。隔著被子，他們后腦勺對著后腦勺，枕在同一個枕頭上，一不地專心睡覺。

嚴言不確定虞文究竟有沒有睡著。但至他自己，短時間完全靜不下心。

在清醒的狀態下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彈是一件非常難的事。嚴言側著子僵了半天，覺得渾上下哪個部位都擺得不太舒適。

可他偏偏不敢。

下的床墊好些年頭了，自從他離開家以來從未更換過。稍有作就會發出吱吱呀呀的彈簧聲響。他怕被虞文發現自己還沒睡著。又怕若虞文已經睡，會驚醒他。

為難了好一會兒后，嚴言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用極慢的速度翻了半個，改了仰躺的姿勢。

才剛躺穩，還沒放下心來，邊突然傳來了不自然的聲響。

虞文打了個噴嚏。

嚴言下意識側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只見虞文飛快地抬起手來遮住了鼻子。

然后，他也向嚴言的方向看了過來。

于是，他們在這一片昏暗的房間里，在極近的距離下，四目相對了。

兩人同時愣住了。

嚴言在幾秒種后終于回過神來，接著飛快地重新轉過去，恢復了側躺著背對虞文的姿勢。

他覺得慌，思緒飄。他想，雖然一樣是兩個人在同一張床上但還是和上次很不一樣的。至那天晚上他們沒有關燈。

這突然出現的念頭讓他的臉瞬間紅了一大截。

就在此時，虞文突然開口。

“嚴言？還醒著對吧。”

嚴言皺起了眉：“……快睡著了。”

“哦，”虞文的聲音很小，“沒事，就是想起來剛才忘記說了。”

“什麼？”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