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天還是黑的，幾個室友還在睡著，池照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去衛生間，窗戶沒關嚴實，寒風掃過他的，從頭冷到腳。

……這也太恥了。

好歹二十多歲了，不是沒做過這樣的夢，但這是第一次醒來之后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夢見的是誰。

他不想承認，但是又不得不承認，那種勾勾纏纏的覺只有傅教授給予過他。

還把他尊為教授呢，就做這樣的事兒，這也太沒大沒小了。

池照臉燙得跟什麼一樣，洗完了晾在臺上，還做賊心虛似的掛在了最角落的地方。他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一直到換上干凈的回床上躺下，他腦子里還在不自覺地回味著那個繾綣而旖旎的夢，閉上了眼，那雙溫的大手便又纏綿地環繞住他，心臟跳得太快了。

喜歡的覺是藏不住的，對一個人的也是藏不住的，池照一直都覺得自己對傅教授更接近一種崇拜，是仰慕，可在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并不滿足于此，他還在幻想著更多的東西——他喜歡他，他……想要他。

下鄉回來之后心理科又恢復了往常的節奏，這段時間積攢了不活要做，而在繁忙之余池照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盯著傅南岸的背影看，卻依然覺得看夠，時間太短了。

池照在心理科的實習時間只有一個月，轉眼就過去三個禮拜了，最后一個禮拜結束之后他就要轉到其他科去，之后再見到傅教授的機會就了。

當然，任憑池照心里再怎麼，實際干活的時候看的機會是很的，醫生的工作太忙了，什麼科室不輕松。

心理科的患者們比較在意私，實習生能去門診的機會，大部分都是在病房里幫忙，傅南岸手下的病人很多，池照幫忙管的大概有七八個，元良也是其中之一。

來到五院的元良不像剛見面那樣渾是刺了，但也沒有多溫和，畢竟那麼多年的折磨擺在那里，讓他敞開心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池照不著急，他知道元良會好起來的，在傅南岸的治療下元良的變化是能看的見的，三天過去趙嬸來看他的時候，他甚至低聲和趙嬸說了句“謝謝”，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大灣村離省城遠，趙嬸來一趟不容易，聽到元良說的謝就哭了，很小聲的“謝謝”沒什麼底氣，但那是好的開始，是希的象征。

下午的查房的時候，趙嬸抱著傅南岸的手不愿意撒：“謝謝傅大夫，我聽小池大夫說了，元良能來五院多虧了您的幫助吧，您真是個好人啊。”

傅南岸溫和地笑笑，常聽到這些贊譽：“沒關系，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趙嬸搖頭，有些事沒人說但不是不懂：“不，你們為元良申請的這個什麼貸款肯定費了很大勁吧，那麼多錢，肯定不是容易的事啊！”

趙嬸著急地說：“您想要什麼就直說，我就是一農民，沒什麼本事，但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去做，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鄉下人確實很樸實，認定了你那就死心塌地地對你好，趙嬸拽著傅南岸一個勁的激，說得都要哭出來了，恨不得把他描述佛祖下凡、菩薩轉世，傅南岸沉默片刻，笑了一下：“這件事，你應該謝的人不是我。”

這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幫助元良是一件吃力卻不一定討好的事。剛見面的時候原諒就把醫療車的車胎扎壞了，整個科室里對他的印象都不好，他爹鬧事又是件事，雖然他被抓了，但誰知道會不會再鬧過來，再有就是錢，元良以后會還嗎，能還的起嗎?太多太多的事雜著，有太多的不確定，但傅南岸還是幫了。

為了給元良申請那些東西，傅南岸私底下補寫了不材料還欠了科室里的人，做這件事是要承擔風險的，除了元良他爹可能會來找事之外，如果元良以后沒有能力償還治療費用，那最后的錢還得落到科室頭上，落在傅南岸自己頭上。

趙嬸沒明白他的意思：“那我應該謝誰？”

傅南岸沒有說話，偏頭的時候聽到走廊那邊有約的聲響傳來，到查房時間了，幾個實習生一起來病房這邊，其中能很清晰地聽到池照的聲音。

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不再是不經事的年輕醫生了，傅南岸也有過熱的時候，發誓要治盡人間苦痛，但病人實在是太多了，無能為力的事也太多了，他不是沒有像池照那麼好心過，當年劉叔兒子的事兒就是經他手辦的。

做的多了經歷的也多，他遇到過很多幫助過就直接玩失蹤的，有次還因此搭上了幾乎所有的存款。幫助過也被傷害過，歷盡千帆之后便只求無愧于心了，很再有這麼即使冒著那麼大的風險也想要幫助一個人的時候。

如果非要問他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

走廊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爽朗的笑聲回著，又縷縷勾繞著心尖，傅南岸沉默片刻，開了口：“你應該謝謝池照。”

大概是因為，那個樂觀燦爛的孩子曾苦苦哀求于他。

他不想讓他難過。

第19章 這麼強烈的覺

如果要把人比作一種的話，那池照大概就是朝你搖著尾的小狗。小狗的牙齒并不鋒利，形也并不威風，他沒有很強大的力量，低聲地嗷嗚著，用漉漉的眼睛看著你，搖著尾來乞求你的時候，你卻本無法拒絕。

不想讓他難過，這個孩子太純粹了，滿心滿眼都是赤誠，哪怕看不見他的樣子，傅南岸也知道他的眼睛是亮的，他不想讓他眼里的黯淡下去。

“小池大夫我們當然也要謝，”趙嬸深有所，一直都知道池照是個善良的孩子，也一直對他心懷著激，“你們都是我們的大恩人！”

傅南岸微微一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起去把走廊里的幾個實習生了過來。

實習醫生要學的東西很多的，哪怕是在心理科也是一樣，神經檢查需要的各種方法不不比其他科室查時要，傅南提問了他們手法和要點，要帶他們去看其他患者的時候，趙嬸突然想起了什麼，拽了拽池照的袖子，小聲喚著：“小池大夫。”

趙嬸問池照一會兒能不能再回來一趟，池照自然答應，查完房之后就匆匆忙忙回來了，生怕是元良出了什麼問題，一臉擔心地把趙嬸到一邊，趙嬸聽了笑著擺手：“不是不是，元良好著呢，就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對象。”

池照驚了一下：“對象？”

“就朋友嘛，”趙嬸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說：“傅教授說元良的事兒多虧了你，我想也是，但我們也沒啥能報答你的啊。我有個侄兒今年大三，跟你差不多年紀，師范專業的，人長得又白又漂亮，你要是興趣我介紹給你啊！”

趙嬸明顯是真了心思，說著就要拿手機去翻自家侄的照片，池照趕忙打斷：“不用不用趙嬸，我現在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這話趙嬸不聽，是村里遠近聞名的紅娘，最擅長撮合小年輕：“小伙子年紀不小了，也該打算打算了，咱們村小伙子像你這麼大歲數好多兒子都生了兩三個了！”

湊近了問池照：“你喜歡什麼樣的小姑娘跟嬸子說，要是看不上咱家侄，嬸子給你介紹別的！”

喜歡什麼樣的，這還用想嗎？

溫和的，沉穩的，博學的，像傅教授那樣的。

但這話池照可不能和趙嬸說，只能在心底悄悄過一把癮，想象一下趙嬸把傅南岸介紹給自己會是什麼樣子，然后笑著跟趙嬸說：“嬸，我還在上學呢，真沒這個打算。”

趙嬸那一代人和現代人的想法不一樣，在他們眼里家是一等一的大事，結婚生子才算是人生圓滿，池照說自己暫時沒這個打算，趙嬸卻還在惦記著這事兒，索晚上傅南岸來查房的時候直接問到了傅南岸的面前。

傅南岸照例給元良進行著力的檢查，趙嬸湊到他邊問他：“傅醫生啊，有件事兒我想請教你一下。”

傅南岸的注意力還在元良這里，低聲讓吩咐他手臂用力，自己的手臂橫著放在他的小臂側，隨口回了句：“趙嬸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