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巖學長……”周予安艱難的打了招呼。

陸巖狀若自然的將手搭在周予安肩上，朝一旁的鐘弗初挑了挑眉，笑道：“抱歉，鐘醫生，小學弟來找我，我只能先失陪了。”

周予安渾不適，想往旁邊挪，卻被陸巖摟的更，他抬頭看去，鐘弗初正目沉沉的盯著他的肩膀，和肩上的胳膊。

他潛意識覺得不妙，急忙掙開了陸巖的胳膊，跑到鐘弗初后，探出頭說：“學長，抱歉，我是來找鐘醫生的，先失陪了。”

他站在鐘弗初背后，沒看到鐘弗初臉上的神，但陸巖看到了。

陸巖瞇了瞇眼睛，復又勾起角笑道：“予安，你還記得你大學時給我的書嗎？我至今記得里面有六語法錯誤，要不要我指給你看看？”

周予安僵在當場，嚨被火燒一樣滾燙，他怎麼也沒想到陸巖會隨口說出這種的陳年舊事，把他搞個措手不及，恨不得變海底電纜被永遠埋葬。

心臟被一只手用力攥，他忐忑的抬頭看向鐘弗初，卻看到他沉默的轉離開。

周予安惶惶不安的跟了上去，沒顧上背后一臉興味的陸巖。

“鐘醫生，陸巖那是開玩笑，你不要聽他瞎說，我當時給他寫書只是寫著好玩的，沒有很認真。”

他跟在鐘弗初旁，妄圖解釋清楚，“而且我和他只是在國讀書的時候有過接，回國后就沒有聯系了。”

鐘弗初卻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周予安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解釋有些多余，鐘弗初會在意他喜歡過誰嗎？但他還是想解釋，

“我那時年紀輕不懂事，覺得他長得不錯，還有才華的，腦子一時不清醒，就給他寫了一封書，但我沒有答應和他在一起。”

他越解釋越，解釋的前后顛倒自相矛盾，而鐘弗初的神卻越來越難看，一點兒眼都不屑給他，仿佛他只是空氣。

周予安十分委屈，然后心中陡然生出一慪氣，他幾步跑到鐘弗初面前，攔住他，破罐子破摔道：

“你為什麼不理我？你有意見嗎？”

鐘弗初停下腳步，低頭盯著他，眼底閃過嘲諷的笑意。

“周予安。”

他屏住呼吸，手指攥，瞪著鐘弗初，聽最后的宣判。

“你眼真差。”

第二十五章

周予安怔了怔，突然彎著眼睛笑了，越笑越開心。

有人罵起人來，竟也會把自己也給罵進去。

鐘弗初皺眉看著笑個不停的周予安，什麼都沒說就匆忙轉走了，走了一會見周予安沒跟上來，回過頭催促道：“過來拆線。” 聲音沉沉的，似有些生氣。

周予安忙跟了上去，在一旁討好的笑道：“你以后絕對會后悔今天對我的評價，信不信？”

鐘弗初只是面無表的看了他一眼，說：“是嗎？”

這個問句有些奇怪，聽著像是肯定句，周予安鼓了鼓臉。

拆線確實很快，鐘弗初拆的尤其快，幾下子就用剪刀把線結給出來了，周予安都還沒來得及喊痛賣點兒慘。

“回去注意護理，不要拉扯到傷口。”鐘弗初取下手套，目掃過周予安側愈合差不多的傷口，新生的皮呈現淡紅，在一片白皙的中格外顯眼，他轉瞬移開了目。

周予安應了聲好，低頭扣上扣子，他還在想陸巖的事，問道：“你和陸巖認識很久了嗎？”

鐘弗初眉峰一蹙，神不太好看，頓了頓說道：“我師父是他爺爺。” 而且還是高中同學，但他實在不想說這段歷史。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笑著說：“一日為師終為父，那你的輩分比陸巖大啊。” 想了想，又猛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行，我是陸巖的學弟，豈不是比你小了一輩。”

鐘弗初眉頭蹙的更深，卷起病歷在周予安頭頂重重的敲了下，冷聲說：“你可以走了。”

周予安了自己的頭，覺得鐘弗初似乎又在生氣，對他笑道：“鐘醫生，你是不是討厭陸巖啊？”

鐘弗初卻打開了門，著他，一副請他出去的樣子。

周予安念念不舍的站起，他突然發現，到此為止，這場手才是真的徹底結束，以后他就不是鐘弗初的病人了。

兩個人一起往外面走，路上經過天臺，那里依舊有許多小孩子在玩耍，一派天真無憂，吹來的涼風讓周予安舒服的瞇了瞇眼睛，一旁鐘弗初的白大褂也被微微吹，在里白的發亮。

他突然想起住院的第一天，他曾在這里看到鐘弗初對一個小孩展笑容，他也曾在這里干過一件傻事，沒準兒那個小男孩，還會偶爾想起某個無法飛升的哥哥。

接著后面的一樁樁事，像水涌上來又退下去，他心里驀的平靜，像是許久以前兩個人也這樣平常的并肩走過，或許是微風很好，或許是很好，他一點兒也沒張，角還帶著輕松的笑意，對鐘弗初道：

“鐘醫生，你這個周六有時間嗎？” 頓了頓，又說道：“我有極其重要的事要對你說。” 有多重要呢？重要到關乎鐘弗初對他審的評價。

鐘弗初卻停下腳步著他，打斷了他表面的平靜，心弦陡然繃，他不得不也停下腳步，張的回。

聲稚語與清脆鳥鳴在后回旋清新小調，明澈的日使得鐘弗初深刻的五越發清晰，他的目正落在自己上，說不上是什麼溫度。

一陣難捱的沉默之后。

“沒時間也沒事兒。” 周予安笑著出兩個酒窩，心里卻有些發苦，“我哪天都有空的，你來定時間，好不好？”

鐘弗初卻答非所問道：“那天對我很重要。”

周予安怔了怔，點頭說道：“我知道，那天是你生日。”

他那時并不知道那天真正的重要，只是突然想到，或許鐘弗初每年生日都要和家人一起過，并不一定愿意和沒認識多久的自己一起。

“那周日可以嗎？” 他退步道。

鐘弗初卻突然笑了，極淺淡的笑意，在眼底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像是清晨日陡然照亮暗的閣樓，他說：

“就在周六吧。”

而此時醫院的另一邊。

“葉醫生，上次有幸看到你的手，真是厲害，不知你是不是練過？”徐行跟著葉闌從鐘牧遠病房里出來，心里想著自己這段時間參與的格斗培訓，有意尋找共同話題。

葉闌還是那副客氣的笑容，謙虛道：“謬贊了，不過是從小就力氣比較大，加上工作的特殊，算不上厲害。”

徐行瞄了幾眼葉闌的材，拔秀致，和魁梧沾不上邊，一點兒都不像常年舉鐵的，于是玩笑道：“多大的力氣？能舉多公斤？”

葉闌揚了揚眉，難得著得意的說道：“ 把徐先生舉起來是沒有問題的。”

“……” 徐行心凌了會，繼續道：“那你小時候應該沒人敢欺負你吧？畢竟都打不過你。”

葉闌聞言笑意卻收斂了幾分，頓了頓復又笑道：“是沒有，我有一個很厲害的朋友，所以沒人敢欺負我。”

徐行嘆氣，怎麼又提到這個朋友了，十有八|九就是那個鐘弗初。

“葉醫生，周末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徐行剛要邀請葉闌吃頓飯，就看到一個小護士急匆匆的跑過來，帽子都跑歪了，對葉闌焦急道：

“葉醫生，56號床的大爺和57號床的大爺打起來了！”

葉闌蹙起眉，小聲嘀咕了句：“一個斷一個斷胳膊的怎麼打？” 然后笑瞇瞇的對徐行道：“徐先生抱歉，我要去理一點事，下次再見。”

說完就跟著護士飛快的跑開，徐行一聽葉闌有麻煩，本著此時不出手何時出手的心理，也跟著跑了過去。

三人跑到病房時，門外已經圍了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還有幾個小護士正在里面勸架。

徐行一看，好吧，這哪兒算打架，本用不著他出手，就兩個斷胳膊斷的大爺互相砸東西，象棋棋子落了一地，面紅耳赤的像兩只公，一聲比一聲罵的響亮。

葉闌卻一改之前和善的笑容，面微沉，撥開人群走了進去，掃了眼地上糟糟的象棋，將目落在兩個大爺上。

躺床上斷的大爺一見到他就怏怏垂下了頭，而在一旁單手叉腰大罵的斷膀子大爺也瞬間回到了病床上，兩個人都開始顧左右而唉聲嘆氣，顯然不敢再造次。

“兩位真是好興致，在我骨科還打起架來了，要是嫌上斷的骨頭不夠多，我倒是可以效勞效勞。” 葉闌冷笑著走到兩人床前，手握在病床欄桿上，骨節分明有力。

徐行看著現在的葉闌，挑了挑眉，不說別的，這威嚴氣勢，確實讓他都有些心生懼意，也有點兒難言的興。

“葉醫生，我錯了，是他！他這個臭棋簍子，下不贏我還罵我！” 斷大爺指著隔壁病床的人告狀。

斷膀子大爺顯然是個暴脾氣，用好的膀子指著斷大爺罵道：“你嚷嚷誰呢？！就你那幾下子也好意思說我臭棋簍子？誰不知道你……”

“夠了！” 葉闌冷聲喝道。

兩個大爺瞬間安靜下來，面訕訕的著葉闌。

看熱鬧的人此時一看沒熱鬧了，都紛紛相繼離開，徐行抱著胳膊站在門口，笑道：“要不這位斷膀子大……哦里面那位大爺，和我下一局看看？贏了就說明你不是他說的臭棋簍子。”

葉闌轉看向他，目有些不認同，這個57號床大爺是個棋藝一般的象棋迷，但脾氣火，贏了就大肆嘲笑，輸了就瘋狂辱罵，住院期間已經把骨科大爺們挑戰了個遍，人人喊打，鬧得他頗不安寧。

“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斷膀子大爺冷哼一聲，“我大殺四方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穿開！等會別輸的太難看喊我爺爺！”

徐行心想這大爺還中二，笑著走了進去，拍了拍葉闌的肩，在他耳旁道：“你放心好了。”

葉闌看著他嘆了口氣。

斷大爺樂見其，還給兩人提供了一套新的象棋。

一場對弈開始，吸引了不人過來觀看，有的還殘志堅的拄著拐坐著椅，那些被斷膀子辱罵嘲笑過的人紛紛站在徐行后面支招，徐行煩的不行，凈支些歪招打斷他的思路。

葉闌看了眼徐行蹙的眉頭，朝那群看熱鬧的人輕咳一聲，病人們紛紛安靜下來。

這局棋可以說是十分慘烈，斷膀子大爺抓耳撓腮的仿佛上長滿了跳蚤，每每想悔棋，都在葉闌的微笑直視下收回了手。

而對面的徐行卻氣定神閑，挑著空了還沖葉闌揚眉笑笑，笑的簡直討打。

看棋的悄悄低聲嘀咕輕笑，床上的斷大爺揚眉吐氣道：“連個頭小子都打不過，還好意思自夸骨科第一棋手。”

斷膀子大爺眼瞧著這局棋注定是個輸，一聽被嘲笑，氣的又要掀棋盤，卻被葉闌按住肩膀，這個他唯一懼怕的笑面虎醫生對他笑瞇瞇道：“大爺，愿賭服輸吧？”

徐行拍了拍手，站起來，語氣倨傲的說了句“承讓了”，留下滿面漲紅的大爺，摟著葉闌的肩膀往外面走。

“沒想到徐先生并不是紙上談兵。” 葉闌笑了笑，不聲的掙了徐行的胳膊。

徐行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鐘牧遠面前對象棋侃侃而談的樣子，覺著葉闌這句話有幾分嘲笑的意思，正道：“我小時候可拿過全國象棋年錦標賽的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