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開始余今跟著醫院里的心理疏導員學這些時，沒想過自己的病還可以這麼用，他就是想著醫院好，在這工作也很好，可他沒法去學校正常上課，考不了心理醫生，只能做心理疏導員。

心理疏導員這個職業，只有這家醫院有，而且不需要考證。說白了就是要脾氣好，格好，有耐心。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就是個職業樹。

而余今在十六歲那年悄悄了他不記得是哪個醫生的白大褂坐在了心理疏導室的那一天后，就了最歡迎的心理疏導員。

雖然，統共來做心理疏導的也沒幾個。

但來的都知道余今的心理障礙問題，對他既同，卻也喜。

【不知道什麼好：吃完早餐就去，預約是十點。】

【醫生：好。】

余今慢吞吞地把一大碗粥和一盒蔥油餅都吃完后，就再去漱了個口，然后把自己垂在額前的頭發梳了上去。

額發在時，他看上去就像是哪里來的高中生，帶著年的青和懵懂；梳上去后，就顯得干練而又清冷。

尤其是那雙墨的眸子，像是琉璃般淺淡，沒有什麼溫度。

余今又出了沒有度數的金邊眼鏡給自己戴上，然后套上了白大褂。

這樣的余今，看上去了很多。

余今推推眼鏡，著鏡子里的人，自言自語了句：“真帥，我都想嫁給自己。”

余今被自己逗笑，把手機調了靜音，又了本放在書架上的書，徑直出門。

他住在這四年，這間單人病房和他的“家”也沒什麼區別，有書桌和書架還有電視和小沙發，還有獨衛，就像是一個單公寓。

余今在電梯里難免會上和他打招呼的醫生，那一張張臉和他們前掛著的牌子上的名字，都讓余今陌生。

但余今卻沒有膽怯，只淺笑著沖他們點頭。

這里所有的醫生護士還有工作人員都知道他的病，所以不會和他計較，只是會輕“啊”一聲：“今天‘重置’了啊。”

他們喜歡把他的第八天也是第一天說“重置”，就好像是什麼游戲一樣。

總讓余今覺得這場游戲通關后，他就不會再被重置了。

所以他也很喜歡這個說法：“嗯。”

余今彎眼：“重置了。”

知道他重置了，他們也沒有要七八舌上來介紹自己的意思。

因為沒意義。

余今還會繼續重置。

電梯抵達8層，余今借著電梯里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襟：“走了。”

有人對他說：“工作加油啊。”

余今回了個笑容：“你也是。”

心理疏導室和神科在一層，余今要去追里間的心理疏導室，就要經過神科室的門。

而他在路上，就聽見了一道清脆的聲：“余醫生！”

余今下意識地回頭，就見一個穿著背帶魚尾的姑娘朝他揮手。

余今停住腳步，姑娘踩著高跟，速度卻不慢，唰唰兩下就穩穩到了他跟前：“你還記得我嗎？”

余今歉然道：“不好意思，你是……？”

姑娘高興道：“你不記得我可真是太好了！快走吧！是我預約的，十點！”

不明所以的路人：“……？？？”

余今和進了診室，關了門拉開窗簾，然后打開電腦：“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姑娘小啄米似的點頭，一點也不在意余今的溫吞，只笑瞇瞇地看他。

余今在這樣的注視下，也不急不緩的先進了醫務系統，然后找了一下預約，看見了一個名字，正要按照慣例問一句：“你是……”

“哎呀，不用問了，問了下次也不記得。”姑娘擺擺手：“你快聽我說，我真的要被氣死了！”

余今的手松開了鼠標。

姑娘開始了自己的絮絮叨叨，從渣男到過于強勢的父母，還有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朋友，全部都說了個遍。

因為有些事說重了，于是余今的記憶慢慢歸檔，有點想起來了這位是誰。

他在自己的備忘錄里寫過，他給的備注是“小米椒”。

因為像小米椒一樣可，也足夠熱烈勇敢。

只是可惜小米椒太小，無法反抗的事太多。

余今耐心地聽著，小米椒提到的所有人名，他都不知道也不記得，期間小米椒還停下來問了句“你還記得xxx吧，我上回跟你說過”。

然后在余今偏頭無奈一笑時，小米椒又大氣的揮揮手：“沒事了，你就當我沒說過。”

余今給小米椒倒了三杯水，小米椒才在這三杯水里把所有的負.面發泄完了。

趴在桌子上，著余今那張沒有死角的臉，呼出口長氣：“我爽了。”

小米椒總是很熱：“余醫生，你有沒有什麼煩惱啊，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跟我說呀。”

余今給倒第四杯溫水：“我哪有煩惱。”

他笑笑：“我都不記得。”

小米椒長嘆：“是啊，我有時候就很羨慕你啊。”

喝完第四杯水，起：“余醫生，那我走啦。下次見啊。”

余今嗯了聲，態度自然而又溫和：“祝你沒有下一次。”

小米椒一頓，扁了扁，被余今這話弄得鼻酸眼紅：“啊啊啊余醫生你犯規了！你這樣會讓我想嫁給你的！！！”

余今愣了下：“……還是別了。”

他笑：“我不是良木。”

送走小米椒后，余今習慣地出手機給醫生發消息：【今天的結束了。】

病患走了后，余今的孩子氣就冒了出來，他轉著下的辦公椅玩：【你今天有事嗎？】

【醫生：嗯。患者怎麼樣？】

【不知道什麼好：人可。】

余今邊打字邊起，想去走廊逛一逛。

因為這里是最里間，所以衛生是最后搞完的，空氣中還殘留一點84消毒的味道，余今不是很喜歡。

但屋開了空調，不好開窗。

余今倚在走廊的欄桿上，終于在長達兩分鐘的“正在輸中”的等待里，等到了醫生的“小作文”：【你記得這位患者？】

【不知道什麼好：不記得。】

余今不知道醫生為什麼輸了這麼久只有這一句話，但他沒問，而他職業守也很好，連小米椒的別都沒有暴：【對方跟我說了很久我才勉強對上號。】

【不知道什麼好：[]】

【醫生：[]】

余今被醫生發過來的小熊嘆氣逗笑了。

他微微仰頭，因為醫院部結構是中空式的，所以他可以看見九層招待室的走廊。

而現在那里，就在他的對面，站了個人。

看背影，應該是個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只手的手臂撐在欄桿上，隨意垂下的手指間夾了支細煙。

余今的視力很好，他可以看見男人的中指指骨有一點痣，也可以看見男人的手修長漂亮，還是罕見的冷白皮。

偏偏還要被白灰的煙霧籠上一層紗，更添幾分頹然的優雅。

余今怔了一下。

他只不過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而眉頭卻不自覺地擰起。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大腦剛剛好像閃過了什麼。

明明只是一個背影，余今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而余今也不知道，在他收回目的下一秒，在九層的男人就似有所一般朝他這兒看了過來。

男人抖煙的手指停頓了下，著余今暴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截白皙的后頸，勾了勾。

他掐滅了手里的煙，從口袋里拿出了今天剛收到的東西。

那是一張被剪魚形的便簽，上頭清雋的行楷寫的有些板正卻也飄逸。

男人的大拇指在那枚手畫的金魚上，原本有些冷郁的眉眼一點點飛揚起來。

今天提前見到了，等于今天比昨天多看了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