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順你幾包煙嗎，看把你抱怨的。你拉開右邊的屜，當我賠你了行吧？”

聞尋川跟著他的話拉開右邊的屜，手在里面了，手掌到幾個有點硌手的東西，他抓了一把拿到眼前看了看，手里躺著的是幾顆彩糖紙包裹的球型糖，隨手剝開一個丟進里，一清涼的甜味在口中彌散開來，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糖紙，含著糖球隨口問：“哪兒來的糖？”

“上回在陳肆那兒抓了一把，本來想著沒煙了拿糖湊合湊合的……”

“結果了給我湊合湊合？”

賀臨舟笑了一會兒，停了停，問：“哎，你沒事吧？”

聞尋川抬起一條胳膊擋在眼前，遮住了窗外鋪進來的明，他用舌尖抵著那顆薄荷糖在口中滾過，讓舌尖上那一沁甜輾轉過口腔中每個角落，聲音有些輕：“我能有什麼事。”

44 39.打哈欠

聞尋川抱臂倚在門邊目送著溫知許牽著春梅走到電梯前，想了想，從兜里掏出手機，了聲：“春梅！”趁著春梅回頭，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門，將春梅扭頭的那一瞬間定格在屏幕上。

電梯到了，溫知許轉過頭跟他打了個招呼：“走了啊尋川。”

聞尋川揚了揚下：“拜拜。”

一人一狗進了電梯以后聞尋川轉把門關上，順手把剛才那張照片發給賀臨舟：

-不知道在看什麼。

賀臨舟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是不是在找我，哈哈哈哈哈

-看來沒白疼這個小狗崽子

聞尋川回了一句：

-大概吧。

他把手機隨手放在桌上，站在客廳環顧了一圈，房間里到沾得都是春梅的。本想著春梅走了以后個家政公司來徹底做一下清潔，轉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沒什麼事兒，索擼起袖子自己打掃，他手過去拆下了沙發套丟進洗機里，又轉出來打開客廳的電視與墻角的掃地機人。

但不知為何，洗手間里洗機的轉聲、掃地機人的運作聲以及開著的電視聲織在一起，依然讓聞尋川有一種耳邊異常安靜的錯覺。

桌上的手機響了幾聲，他沒看。

等到把家里收拾完外面天已經黑了，聞尋川拿著幾袋垃圾下樓丟進垃圾桶里，抬頭就看到自己停在樓下車位的車被劃得面目全非，他心倒是很平靜，只是稍微有點心疼兩個月前才送去修理廠換車玻璃時順道重噴的車漆。

他坐在車里打開行車記錄儀翻看了一下下午到晚上的錄像，畫面里清清楚楚拍到了劃車那伙人的影，他暫停保存錄像，把車上的貴重品簡單收拾了一下上了樓，拿起電話報警。

等警察來的過程里他打開微信看了一下剛才進來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了一下，沒點開幾個同事小心翼翼地問候，又了上去，點開了最近聊天列表最上面的昵稱【1】。

5:42pm

-春梅走了，家里不就只剩你了？

-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6:20pm

-你吃飯沒？

-【配圖】

-市長夫人熬的骨頭湯

7:00pm

-？

7:05pm

-自閉了？

-別啊，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視頻】

-快看，一分五十九秒后我要撤回！

7:07pm

-？

-不看啊？那我撤回了啊

-，超時了。。

8:27pm

-還自閉呢？不是吧你

聞尋川點開賀臨舟一個小時前發來的小視頻，視頻開始播放，屏幕上的畫面晃了一下，接著鏡頭對準一張臉。

他頓時呼吸一滯。

賀臨舟的頭發七八糟的支棱在頭頂，看上去像是剛睡醒，約出來的背景不難認出是在聞尋川現在所在的客廳。窗外斜斜傾瀉進來的打在他赤的膛上，連同他半側的臉與下顎都被這抹薄金沾染得熠熠發亮，他寬闊的肩膀上線條平流暢，靠近肩窩的地方有一個明顯紅腫起來的印記。

畫面里傳出幾聲脆響，像是用手拍大的聲音，賀臨舟偏著頭沖畫面外某吹了聲口哨，道：“崽，過來。”

很快春梅不知道從哪兒跑了過來，用腦袋頂開他的胳膊鉆進了他懷里，仰著頭有些興得看著賀臨舟，賀臨舟把手里拿著的手機橫了過來，將一人一狗一齊裝進橫著的寬屏里。

聞尋川也跟著把手機橫了過來，看著屏幕里的人突然張大了對著鏡頭打了個夸張的哈欠，他細微地蹙了下眉，沒明白賀臨舟要干什麼。

接著，蹲坐在賀臨舟邊的春梅也突然跟著張開勾起舌頭打了個哈欠。

賀臨舟拿著手機的手猛地抖了幾下，彎著眼睛哈哈大笑起來，罷了，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淚，又對著春梅打了個哈欠，沒等他的哈欠停下來，邊的春梅像是被傳染了一樣再次跟著打起了哈欠。

賀臨舟又打了個哈欠，他打完春梅打，春梅打完他又打，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聞尋川不知道懷著什麼心度過了這極其無聊的三分半，等到視頻播放結束后他無語地回復道：

-？

按下發送鍵那一刻，他竟莫名其妙地也張打了個哈欠……

他把自己這個行為理所當然的歸結于：果然，智障是會傳染的。

沒一會兒賀臨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張口就問：“你想開了？”

“本來也沒自閉。”

賀臨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爽：“靠，那你為什麼不回我微信？”

“打掃衛生，沒看到。”聞尋 川隨口回答道，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了，打算下樓看看警察過來了沒，一邊問，“你剛撤回了什麼？”

“……”賀臨舟明顯卡了一下殼，回道，“沒什麼，我打錯字了。”

“哦。”聞尋川應了一聲，也沒在意，關上門往電梯方向走，“給我打電話干嘛？”

賀臨舟說話也沒個正形兒，笑道：“這不是想趁你脆弱的時候給你送個關懷嗎？”

“不必了。”聞尋川毫面不留道，“你的境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仗勢欺人的市長兒子。”

“哎，別說了，”賀臨舟哭笑不得道，“我這個人設還沒立起來，人市政廳就已經親自發公告澄清了。”

“該。”

賀臨舟笑了笑，問：“你這會兒干嘛呢？”

“等民警過來送關懷。”

“民警？”對面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八度，有些急切地追問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兒。”聞尋川無奈地嘆了口氣，“車被劃了。”

“媽的，這群神經病。”賀臨舟罵了一句，沉了沉嗓子正道，“你注意安全，這兩天別出門了。誰知道這群傻,還能干出什麼事。”

“嗯。”電梯在面前開了，聞尋川對電話那頭道，“電梯里沒信號，先不說了。”

45 40.“還煙”

8:45pm

【1】：怎麼樣了？

【1】：劃車的找到了嗎？

9:12pm

【川】：嗯，業主自發組織的正義者聯盟。

【1】：真有病

【1】：現在在哪兒呢？

【川】：派出所。

【1】：結果呢？

【川】：私了，賠錢。

【1】：行，你先忙

【1】：注意安全

9:17pm

【川】：嗯。

【1】：回家和我說一聲

10:02pm

【1】：還沒到家？

10:11pm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10:25pm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10:45pm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

“叔，我真有事兒，急事。”

“小舟，你也諒諒叔，別讓叔難做啊，回去吧。”

陳叔一邊說著一邊跟堵在大門兩側人高馬大的黑保鏢遞了個眼神。

見陳叔不吃，賀臨舟不耐煩地揮了揮胳膊打算直接從堵在門口的倆人中間闖過去，不料這倆人還真的一點兒都不手，他打了石膏的胳膊本就使不上力，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又重得幾乎把他另外半條胳膊也掐得沒了知覺。

“放開我！”賀臨舟惱火地吼了一聲，奈何擒住他那兩人毫無于衷。

他蹙眉怒瞪著面前的一堵人墻，有氣撒不出去，只能朝人干吼道：“我回去行了嗎！放開！”說著一把甩開自己肩膀上的手轉回房，重重一把摔上房門。

他拿起手機再次給聞尋川撥過去，對方還是關機狀態，回去看了一眼兩個小時前聞尋川發過來的最后一條微信消息，一咬牙，把手機塞進口袋里，扭頭看向一側的窗戶。

-

“這是派出所！不是你們打架的地方。”負責記錄的老民警指著蹲在墻邊幾個衫凌、看上去都稍顯狼狽的男人道，“你們帶錢的自己過去一下罰款，沒帶的打電話家屬過來。”

聞尋川用手背抹了一把還在不時往外滲著珠的角，抬手把鼻梁上架著的碎了一半鏡片的眼鏡摘下來放進口袋里，冷眼掃過邊剛剛明顯拉了偏架的年輕民警：“我能走了嗎？”

黑著臉的小民警一拍桌子瞪著他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告訴你在派出所里尋釁滋事沒拘留你就已經不錯了！”

“嘖，小孫！”老民警給他使了個眼神制止他的行為，用筆桿點了點面前桌上的記錄簿，對聞尋川說，“過來簽個字，等他們幾個把賠償金湊齊就能走了。”

聞尋川看也沒看就在案記錄單最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手中的筆，邁開長徑直朝門口走去。

“哎，賠償金還沒給你呢……”

派出所的位置有些偏僻，三更半夜，出租車不太好打。

剛剛發生爭執的過程中手機從口袋里掉了出來，屏幕好像摔碎了，當時場面有些混，聞尋川沒太在意地把手機塞回口袋里，這會兒掏出來想用打車件輛車，這才發現手機黑屏開不開機了。

他只好一邊朝大路上走，一邊留意有沒有路過的出租車，一直往前走了有近五百米，才終于攔下一輛出租車。

下車的時候他抬眼看了一眼打表上的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

四周安靜得厲害。

上的棉質家居服在剛剛的拉扯下領有些走形，領口松松垮垮的掛在肩上，半出肩下一小片可怖的淤青。大概是從中午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的緣故，也向他發出了警告的信號，聞尋川抬手把領子扯正，微駝著背，手按住自己從剛才開始就作痛的胃。

他從兜里出一顆中午躺在沙發上時隨手塞進兜里的薄荷糖，剝開糖紙把糖球放進里，舌尖上的一清涼的甜味總算是稍稍沖淡了他里那吐不盡的淡鐵銹味，也稍稍緩解了胃部的異狀。

小區里豎著幾盞路燈，球形燈罩投出的昏暗線被包裹進濃稠的黑夜里，亮也亮不真切，被燈影拉長的瘦高影緩慢地朝家的方向挪著腳下的步子。

電梯門打開時樓道里的應燈沒有亮，大概是又一次罷工了，聞尋川對這不時歇火的應燈幾乎已經習以為常，從電梯里邁出來黑往家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