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拒絕你的套路（二十七）

陳母知道了，這一夜都沒能怎麼睡。

第二天早早起來，想起家中保姆今天放假，下樓去做早餐。還沒靠近廚房，卻聽見裏頭傳來油燒熱的聲音，鍋鏟與鍋撞在一，翻炒聲斷斷續續，並不練。

陳母端著茶杯，轉進去。

“誰這麼早就睡醒了？”抬起眼，瞧見那背影，倒是當真愣了愣，“……阿黎？”

男人背對著，沒穿外套，黑襯得越發嚴肅冷漠，半點也不近人的樣子。他手中拿著鍋鏟，鍋中的蛋已經攤開了一張薄薄的蛋皮，顧黎翻了兩下，試探著鏟出鍋來。

陳母哎一聲，忍不住上了手，“不能這麼來。”

將男人往旁邊推推，自己上來炒菜。顧黎也沒走，始終站在邊著，陳母給了他條圍，他也攔腰系上。材優越的好總能在這兒顯出來，本來普通的暗圍都是被他穿的多了幾分高級。

陳母問：“怎麼忽然想起來做飯了？”

顧黎淡淡說：“總在外面吃，對不好。”

顧黎不太在乎這個，只是這事和小外甥有關，好像意義又不同了些。他將菜鏟出來，整整齊齊碼在盤子裏。

大過年的，家裏男人昨晚都有應酬，喝了半宿酒，誰也不起來吃早飯。陳母喊了一溜人都沒喊醒，最後上樓去杜雲停。

杜雲停已經醒了，這會兒正躺在床上逗那只被他孵出來的鳥，正兒八經點著鳥，指著自己，“爸爸。”

陳母不為他的孩子氣一笑。

誰知接著，杜雲停就嘿嘿笑了兩聲，從手機裏找出顧先生照片，也煞有介事展示給鳥兒子看，“大爸！”

陳母：“……”

簡直沒眼看了，敲敲門說了句吃飯，隨後便加快腳步，飛快從門口走了。

也許是因為杜雲停把它孵出來的緣故，那只鳥也格外黏他，翅膀稍微長一點後，只要看見杜雲停，就會歪歪扭扭飛過來落他肩膀上，別人怎麼喊都喊不走。陳父和陳老爺子拍著手試著了好幾回，鳥連頭都沒回一下，站在杜雲停肩膀上目不斜視，像一個滾圓的球。

杜雲停說一句話，它就跟著啾一聲，啾的很有它爸的氣概。

“啾！”

杜雲停它頭，給它一把碾碎了的鳥糧吃。雛鳥撅著還沒長全的屁，在他手上篤篤篤叨個不停。

顧黎起先並沒把這只鳥當回事，只當是小外甥善心，與他當寵養。可等他們回家後的一天晚上，他正和杜慫慫討論紅薯的一百零八種做法時，就聽見小東西在外頭一個勁兒啾啾啾，杜雲停就不幹了，腳丫子都蹬到顧先生臉上，“你兒子了，快出去給他挖蟲子吃。”

顧黎：“……”

他兒子？

雛鳥還在高聲抗議，像是以為他們在房間裏吃什麼。顧黎額角砰砰直跳，頂著已經架在弦上的箭，在這嘈雜的背景音下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杜雲停善解人意地拍拍他。

“你先去給兒子抓蟲子，”杜慫慫用商量的語氣說，“然後回來咱們再繼續。”

他很真誠地看著男人。顧黎繃著一張臉，湊上去親他的頸窩。

“啾！”

外頭的聲又尖又亮，堪稱驚天地。男人徹底忍不下去了，翻開被子起。杜慫慫在被窩裏，讓7777去看，【顧先生真去土裏抓蟲了？】

7777：【……當然沒。】

他又不傻，【用條帶把鳥綁起來了。】

【那怎麼行？】小白花不樂意了，【那是我懷胎多久才生下來的？他怎麼能這麼對待他兒子。】

系統：【你戲真多。】

杜雲停準備好好說道說道這個問題，等男人回來一說，顧黎反而被他氣笑了。

“懷胎？”

杜慫慫著自己肚子，很是慨。

“這個孩子來的很不容易……”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顧黎把浴袍腰帶重新鬆開了，看得慫慫心慌。

“……這幹嘛？”

男人的手按在他肚子上。

“揚揚不是想生孩子嗎？”

小白花一怔一怔。

男人說：“最近國家號召生二胎。”

7777被這冷幽默逗得哈哈哈笑出了聲，杜雲停卻完全笑不出來——戴小雨傘還好，要是不戴，那基本上是要死在這上頭的。

他能不回應這政策嗎？

杜雲停說：“獨生子好啊。”

他試圖給男人洗腦，“生優生，幸福一生！”

顧黎角一勾，沒聽他的，把飲料拿過來給他喝。

杜雲停平日很喝椰，只是這回的椰有點兒不大一樣，不知是不是放的時間久了，質地也變得粘稠起來，很難喝到。老闆很大方，給了最大號的吸管，他得拼命張大了才能把吸管塞進裏，可吸了半天也沒見椰上來。

他著飽滿的椰子，試探地敲敲椰子皮，約覺得這個是放壞了。

“用點力氣。”男人低聲指導他，杜雲停依言亮出虎牙，咬著吸管頭，反復多次嘗試。椰噴出來時，他還有些猝不及防，全然沒能躲開。

男人托著他的下，一點點把他邊的痕跡掉了，又去給他親。

杜雲停這兒可沒什麼私藏的大可樂瓶子，頂多能算是瓶小瓶的娃哈哈或爽歪歪，瓶子白白的，巧的很，可以輕易地握進手裏，喝起來也很方便。顧黎戒煙之後便格外偏甜味，喝完了和杜雲停親時，卻被青年蹙著眉頭嫌棄，“苦的。”

顧黎說：“是我的。”

小外甥分明是甜的。

“我嘗嘗，”杜雲停咂咂，複又皺眉，“舅舅騙人，明明是我的……”

顧黎低低地笑出聲，把他攬過來，用巾的乾乾淨淨，這才一下下拍著他的脊背，姿勢像是在哄嬰兒。杜雲停累極了，靠著他，沒一會兒呼吸就均勻綿長起來。

小外甥的臉白白淨淨，上頭還殘留著一點沒完全消退的紅暈，眼角殷紅，樹袋鼠一樣抱著他的一條手臂，恍恍惚惚中咂，眉開眼笑，倒像是在做一個夢。

他翻了個，顧黎聽見他喊：“顧先生……”

男人拍他背的手微微頓了頓。

這個稱呼，他曾經聽過。

原本以為是小外甥的男朋友，可後來印證了，並不是。陳遠青的邊，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個姓顧的。

這個法……

他於黑暗之中蹙起眉，約像是在腦海之中抓到了什麼，卻又像什麼也沒抓到。反而的小外甥近的溫度讓他清醒了些，將被角塞好了，免得青年涼。

遠還能看見天上炸開的煙火，聲音卻並沒能傳到這兒來。顧黎閉著眼，恍然意識到，自己已有好久不曾失眠了。那些曾經讓他覺得嘈雜的無法睡的聲音，好像都被旁人清淺的呼吸聲蓋了過去，聽不到了。

如今，這片空間裏只剩他和旁人。這讓他無理由地到安心。

顧黎聽著呼吸聲，手臂收了些，把杜雲停拉的更近，也慢慢閉上了眼。

一宿無夢。

過完了年後，杜雲停開始上課。

顧黎與他商量了，仍舊希他能回歸學校。這其中多是出自一種保護，哪怕知道小外甥在外頭吃不了虧，仍然想將小外甥放置在更平和安逸的環境中。

沒幾天，杜雲停接到通知，可以背著書包去報導了。

他有些驚訝，“怎麼這麼快？”

對面的男人沉穩道：“我捐了一棟樓。”

……明白了，資本的力量。

原主剛剛畢業沒幾年，年齡和正在讀書的學生也差不了許多，再加上一張臉生的，穿著白衛牛仔混進人群裏時毫無違和，甚至比部分學生還要顯小。顧黎記下他的課表，每天開車來接他，看著他一路小跑著跑過來，頭髮尾端都綴著細碎的。

顧黎很喜歡青年這模樣。

他一抬眼，青年清爽的氣息和著外頭的一起鑽進來，沒來得及取下書包，先給他展示自己手中的畫板。

畫板上是一個人的側面，線條彩都打的很好，眉上有一顆淺淺的痣。顧黎一眼就看出來，畫的是自己。

“怎麼樣？”杜雲停出手指，小心地把上面一條線條了，“我打了好長時間的稿……”

他眼看著男人。

顧黎嗯了一聲，沒什麼反應。

杜雲停有點失，等了半天，看他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便不再等誇，把話題繞開了。

下車時，顧黎把畫框不鬆不拿著。等杜慫慫蹬蹬蹬回房間換了套服，再出來時，客廳的牆上已經多了個釘子，男人正在把畫往上面掛，調整了下位置。

杜雲停：“……”

嘖。

他看出來了，顧先生還是個悶啊。

顧黎是嚴肅沉穩的子，話並不多，也不擅於誇獎人，更有種悶頭幹實事的覺。而被幹的實事本人杜雲停卻是飛狗跳慣了，裝小白花裝的久了，難免也會點尾。

按照7777的說法，那劣難改。

也就顧黎能牢牢住他尾，在杜雲停作死地浪過來浪過去時，一句語調下沉的“揚揚”就能讓對方瞬間乖順。

7777對此嘖嘖稱奇。

【能不乖嗎，】杜雲停說，【我可不想留下來做紅薯……】

7777：【……】

它問，【留下來做什麼？】

【做紅薯啊，】杜雲停奇怪道，【你又怎麼了？昨天早上說讓人留個門你就一副見鬼樣子。】

7777：【……】

這難道不是你的鍋！

誰讓你用門這種辭彙來著！！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遮罩詞系統是怎麼回事，“可不想留下來做嗶嗶”，這聽起來更奇怪啊。

讓人莫名地在意那嗶嗶兩字到底是什麼，甚至會展開點不太好的暢想……

杜雲停做一道菜做的尤為練，就是拔紅薯。

怎麼把紅薯挖出來，怎樣於鍋中加熱翻炒，怎樣澆出來又粘稠又甜的……他全都曉得。當初顧黎種下的紅薯已然長大了，生的壯飽滿，分量足夠讓他每天都能讓他吃上這道菜。

杜雲停如今一看到紅薯，裏就有點兒泛苦。

他在院裏算是個乖學生，這其中大多數是原主的功勞。陳遠青在畫畫這方面有幾分靈氣。對調有著自己獨到的悟，調出來的搭配總能讓教授拍手好，接連誇讚他有天賦。藝創作，嫺的技法自然重要，但靈氣卻更勝一籌。沒了靈，再多的匠工累積都沒用，不過是普通作品。

可靈氣卻能掩蓋他畫功的不。畢竟後者可以再練，前者卻是培養也很難培養出來的。

院裏幾個老師都或真或假地偏他，杜雲停覺得這跟那棟被捐的大樓不了干係。但真偏與假偏對他而言都無所謂，他不計較這個。

只是這麼一來，院裏的學生難免有說三道四的。

杜雲停去個洗手間，都能聽見人在廁所裏說：“也不知道那個陳遠青到底有什麼能耐，才學了多長時間畫畫？怎麼去參加作品大賽的名額都有他一個？”

“能耐沒見，校門口那豪車倒是天天見。”

這句話伴著笑聲，接著有男生問，“看清車裏人沒？男的的？該不會是那啥的吧？”

“我之前看過一回，好像是個老男人。”

“沒看見車上頭有飲料啊。”

男生哎一聲，“說不定是那種高級的，約好了的……”

車上有飲料，這也是個老梗。不同的飲料品牌和數量代表著不同的價格，一瓶芬達3塊，就代表睡一晚上三百塊；紅牛貴一點，五百塊。同意做這生意的人上車，要是車主不滿意，還能拉開門再讓他下去。這些男生都是二十出頭，對這種梗瞭解的一清二楚，彼此換著目，哄笑著。還沒笑完，就看見隔間門拉開了。

剛才他們說的主角從裏頭走出來，慢悠悠走到他們旁邊，眉梢一挑。

“說什麼呢，這麼好笑？”

幾個男生居然有點被他的氣勢嚇到，反應過來又覺得丟臉。其中一個道：“跟你有什麼關係，沒事兒往自己頭上套什麼，心虛？”

杜雲停才不慣著他們，冷笑一聲，

“比賽名額是系主任定的，你們心裏不服，找主任說去，只敢在家裏頭說閒話算什麼？怎麼著，怕貓？”

男生剛開始還沒明白，後來轉念一想，才聽懂杜雲停這是在說他們是住在廁所裏的耗子。他臉皮都有些掛不住，本來年紀便不大，更加容易衝，這會兒一言不合就臉紅脖子，捋起袖子，“你……”

【不能打的！】杜雲停還沒手，7777就急吼吼說，【和諧社會，不允許這種暴力——】

杜二嗯了聲，【不打。】

他兒沒捋袖子，一把把旁邊水管拔了。

7777：【……？】

還沒等它發出疑問，杜雲停已經扭了水龍頭。本來用來沖洗地板的水從水管之中噴湧而出，冰涼冰涼，刺激的幾個人都打了個寒，嗷嗷著被淋了個。偏偏杜雲停堵著門，他們想出也出不去，這水流很大，他們只顧著抹臉，眼睛都睜不開，更別說上來搶。

足足七八分鐘後，杜雲停才把水關了。

“——給你們洗洗眼。”

讓你們說顧先生是老男人，瞎了嗎？

7777：【……】

所以實際上是在生這個氣是嗎？

男生被澆的狼狽不堪，心裏自然更不高興，準備出去跟系主任告狀。沒想到澆人的那個躥的比他們還快，立馬鑽進了系主任辦公室，“主任，這幾位同學想要破壞現在的團結氣氛，這是校園暴力。”

晚一步跟進來的幾個人氣急，沒見過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他們兒沒到人，全都是陳遠青自己在作妖好嗎？

校園暴力可是個大事，社會上的關注度也一直很高。主任不敢怠慢，更何況杜雲停還是個正兒八經的關係戶，忙讓兩人坐。

杜雲停不坐，等著主任說怎麼辦。

反正他想好了，不行就家長。

他家家長可靠譜了，一準來。

被澆的人也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不僅不認自己說了什麼，還反過來指責杜雲停莫名其妙，“失心瘋了一樣拿水就澆人，神經病吧？”

自己的學生自己清楚。系主任一看這幾個，就知道是素日裏頭心態不平的，恐怕把杜雲停當靶子了。

可憑心而論，這個關係戶還真是靠自己本事拿到比賽名額的，比賽的評委之一很欣賞杜雲停畫的彩，專門勻出來一個名額，指定了說要給他。這要是待會兒爭論起來，那幾個肯定討不著便宜。

系主任左右為難，又不想撕的臉上太難看，只好打圓場，“這種事也沒必要家長過來，這幾位同學可能對陳同學有些誤會……”

他把好話說了一籮筐，話裏話外都是讓杜雲停息事寧人的意思，就怕杜雲停真把顧黎找過來，到時候不好糊弄過去。

杜雲停心裏葉門兒清，懶得和這群眼瞎的人計較。

顧先生要是都算老男人，那世上就沒有年輕男人了。

【顧先生永遠十八好嗎！】杜雲停怒道。

7777覺得宿主同志活像個腦殘。

做腦殘不好的，掉智商。

傍晚，顧黎的車仍舊停在門口。車是好車，過往的男生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亮閃閃的車標，悄悄在心中測算下多年才能買得起。

得出來的結果往往讓人絕。

杜雲停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男人一直注視著他回來，手指在方向盤上叩著，待小外甥整理好安全帶後，他並沒急著開車。

杜雲停詫異地扭頭著他，“舅舅？”

顧黎嗯了聲，反問他：“出了什麼事？”

杜雲停一怔。

男人淡淡道：“揚揚心不好。”

他的敏銳，著實讓杜雲停愣了愣。這一愣神，好像更加證明了什麼，顧黎的眉峰蹙起來，說：“揚揚。”

杜雲停只得把事經過講與他聽，看著男人眉頭越蹙越，將話往回兜了兜。

“他們沒占著什麼便宜。”

這話沒能讓男人被安到，顧黎的臉沉一片，下意識手去煙。直到到了口袋裏的糖才想起，他早已經戒了煙。

上忽然一潤，小外甥自己靠近，飛快地在他上親了親。

“舅舅是不是沒帶糖？”他說，聲音乎乎的，好像能拉出糖，“我可以當糖……”

他手，了男人因為常蹙眉而出現在眉心的兩道痕跡。

“別皺著眉頭了吧？”

顧黎沒法不蹙眉。他著小外甥，好像是初春條出來的柳枝，自上而下都是蓬的青春的活力。與他站在一，這種生命裏便愈發醒目。

真的在了一，這樣的話，之後也不會聽。分明是靠著自付出的百分百努力而走到的這一步，可仍然會被無數人質疑，會被人歧視。流言蜚語永遠不會，若是他們之間的曝了，小外甥上會一輩子帶著這個標籤。

可怕的是，顧黎發現，縱使這樣，他也不可能放手。甚至只是想一下，心裏頭就泛起一陣刺痛。

他把小外甥的手抓住了，著指尖，“揚揚，舅舅是個自私的人。”

“巧了，”杜雲停反而笑了，“我也是。”

他反過來握住男人的手，抬起來的眼睛裏含著濡慕，亮晶晶。

“我不在乎他們說什麼，”他說，“我只要知道舅舅說了什麼，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杜慫慫：他就是可樂，我就是爽歪歪。

……這特麼確定不是在歧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