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

下午五點的時候，邵長庚直接去法醫鑒定中心找蘇世文，到達十一樓時被擋在了電門外，邵長庚只好給蘇世文打電話，響了幾聲電話被接通，傳來一個人清脆的聲音：“你好，我是蘇醫生的同事，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

邵長庚說：“我是他朋友，他現在沒時間？”

“蘇醫生正在解剖室，請您先在辦公室稍等，他的辦公室在11樓東面的7號房間。”

“好。”

邵長庚轉去了蘇世文的辦公室，辦公室裏是單一的白陳設，布置得纖塵不染，或許有人留下一頭發都要爲他推理的證據，有潔癖的男人果然是可怕的。

屋裏有個人正在低頭整理資料，聽見腳步聲便擡起頭來，怔了怔，突然出一臉詭異的笑容：“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邵長庚愣了一下，認出對方後，才表平靜地說：“好久不見，林彤。”

他對人一向很有禮貌，哪怕對方正揮著斧頭剁豬。可林彤這個人比剁豬可怕多了，學法醫的人，能對著慘烈死亡模糊的面不改地進食。

大一那年，在某次化妝舞會上，林彤對邵長庚一見鍾，從此開始窮追猛打。邵長庚一直不爲所，他拒絕林彤的理由是：“我是醫生，你是法醫，我們兩個在一起沒有前途。”

林彤說：“怎麼會，都是醫生才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邵長庚說：“我不希在任何時間都要談論病例。”

林彤說：“沒關系，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想討論哲學也可以。”

邵長庚說：“最關鍵的問題是，我們不合適。”

林彤說：“沒關系，可以慢慢培養。”

邵長庚說：“我的意思是，別不合適。”

林彤張大：“啊？”

邵長庚擡頭看，面帶笑容，非常紳士地說：“很抱歉，我喜歡的是男人。”說罷便轉離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後來邵長庚帶著安菲出國留學的新聞轟一時，林彤才知道自己上當了，頓時覺得自己的智商到了嚴重的侮辱，因此給邵長庚發了一通郵件大罵他卑鄙，看那一句三個歎號的激烈緒，邵長庚甚至擔心這丫頭一時沖飛到英國來把他剁醬。

後來兩人也失去聯系，只是邵長庚拒絕林彤的經典理由卻在醫學院廣爲流傳，並被許多男同胞效仿，于是，醫學院的生們在聽到對方以“我喜歡男人”來拒絕的時候，都會淡定地說“沒事我去變”。

此時再次見到林彤，看著自己的表居然還有些憤怒。

邵長庚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他這麼正直的人，怎麼會對喜歡自己的生說謊？他明明是尊重對方才說了真話啊。他拒絕了，才能找到給幸福的人不是嗎？

然而林彤顯然不這麼想，冷著臉瞪他一眼，“邵先生，你在這兒慢慢等吧。”

踩著高跟鞋翩然離去，一杯水都不給他倒。

邵長庚聳聳肩，只好自己起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坐在沙發上等蘇世文。

等得無聊，隨手拿過辦公桌上的相框來看，發現照片裏是很多年前還是大學生的蘇維，沖鏡頭笑得很燦爛，手頭的作有些呆呆的傻氣。

——這個兄節嚴重的家夥居然把他哥哥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

——或者對他來說，這張照片最能刺激他的神經？

等了好久，蘇世文還不見蹤影，邵長庚想，林彤一定沒有把他來訪的事告訴蘇世文。

唉，人無聊的報複。明明他沒錯不是嗎？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解剖完的蘇世文才出現在辦公室，款步走到邵長庚的面前，面無表地說道：“不要隨便別人的東西。”

邵長庚微笑，“對我來說，你並不是別人。”

蘇世文雙手環抱前，沈默地看著他。

“不要用那種目看我，我會認爲你正在對我的髒進行解剖。”邵長庚把相框回他手中，又指指照片裏的人，“你哥哥可，至比你可得多。”

蘇世文揚眉，“你來多久了？”

“一個小時。”

“哦？”頓了頓，“怎麼沒人通知我？”

邵長庚無奈，“我遇見了林彤。”

蘇世文了然地點點頭，“說吧，找我什麼事？”

邵長庚正道：“前天電話裏提過，我需要你幫一個忙。”

“什麼忙？”

“幫我和我兒子做一下親子鑒定。”

“請說你真正的目的。”

“做完鑒定你就知道了。”

蘇世文看了他一眼，聳聳肩表示答應。

邵長庚從口袋裏拿出了兩個無菌試管遞給蘇世文：“這裏分別是我和邵榮的頭發。”

——小邵榮並不知道，他爸爸居然趁著他趴在懷裏哭的時候，拔了他幾頭發。

蘇世文說：“邵榮遇到你這個爸爸真是倒黴。”

邵長庚微笑，“怎麼會，他很喜歡我的。”

蘇世文沒理他，拿著試管走到了親子鑒定的實驗室。

此時已過了下班時間，這裏並沒有外人。蘇世文把邵榮的頭發放儀進行分析，白大、頭頂的日燈、銀邊眼鏡形了完的調統一，于工作狀態的蘇世文，完全是個面無表的冰山，若不是他還有呼吸和溫度，邵長庚幾乎要驚歎他是從停房裏爬出來的。

過了片刻，基因分析的結果顯示在屏幕上。

“這基因圖譜，似乎有些眼。”蘇世文說。

邵長庚正經道：“法醫認爲眼可不是什麼好事，別告訴我我家小榮跟什麼犯罪分子有關。你好好想想，在哪見過？”

蘇世文陷了回憶之中，他的確在哪裏見過這樣相似的圖譜，可是從他這裏鑒定過的基因實在太多，一時也想不起來到底什麼時候見過。

“抱歉，想不起來。”蘇世文說，“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調出基因庫來做對比。不過基因庫的數目太龐大，需要一定的時間。”

邵長庚搖頭，“不必了。”

蘇世文點點頭，又放邵長庚的頭發進行鑒定。

片刻後結果出現，蘇世文驚訝了一下，回頭說：“你們兩人的二十三對染之中，有十對以上完全不匹配，這證明你們之間本不可能有緣關系。”

邵長庚沒反應。

蘇世文皺眉，“你對這個消息似乎並不吃驚？”

邵長庚微微一笑：“我很滿意這個結果。他如果是我的兒子，顛覆的不僅是我的人生觀，還有整個醫學傳學。”

蘇世文疑，“既然你早就知道，還做什麼鑒定？”

“我想請你把Not match 改match。”

“不可能。”蘇世文神嚴肅，“修改鑒定結果是違法行爲，你想讓我的法醫執照被吊銷？”

邵長庚又從口袋裏拿出兩個無菌試管，“你要做的只是重新做一次鑒定，再出一份正式的鑒定報告，剛才的鑒定只是我弄錯標本造的失誤，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蘇世文沈默。

邵長庚微微笑了笑，“世文，其實我完全可以在剛才就拿出這兩份假標本給你，那樣你就永遠不會知道真相。我之所以拿真的給你，是因爲，我不想利用你對我的信任騙你。”

蘇世文略有容，“但是，你卻讓我幫你騙別人。”

“我保證這件事不會有第三者知道，如果真的出事，你只要說標本是我拿給你的你並不知。我負全責。”

蘇世文沈默片刻，回頭看著他，“做假報告的理由呢？”

“如果我這個假爸爸沒有毫優勢，邵榮會被他舅舅接回安家。我拿這份報告，只是爲了讓安放棄接邵榮回安家的想法。”邵長庚的語氣很認真，“邵榮還太小，而且他比較喜歡我。你不覺得他跟我這個爸爸一起生活比跟著他舅舅好一百倍嗎？”

蘇世文懷疑地看他一眼，“不覺得。”

邵長庚聳聳肩，“你的意見無所謂，邵榮覺得爸爸好就行。”

雖然蘇世文並不認爲邵榮的這個假爸爸是什麼好人，可至他從邵長庚的眼中看出了認真。或許邵長庚是真的想把那個孩子留在邊養人。比起算計爲爭財産不擇手段的安家，邵榮待在相對單純的醫生世家明顯更有前途。就算他爸爸不是純粹的好人，他還有爺爺、伯伯、姑姑一群心地善良的好親戚。

所以，蘇世文最後還是決定幫忙，默默換掉了鑒定的標本。

***

這天晚上，邵長庚帶著鑒定證書和律師，開車到了安家的祖宅。

這是他跟安菲結婚以來第二次來到安家。

當年結婚的時候他曾來過一次，當時安站在安揚的後面乖乖他姐夫，轉的時候卻笑得十分詭異，那樣神經兮兮的年讓邵長庚心生反，自此盡量跟他來往，偶爾的電話裏聽他姐夫也只是忍耐著答應幾句。

今天再次來到安家，看見安的時候卻讓邵長庚有些吃驚。

那個年變了太多，以前總是躲在他哥哥後默默無聞，如今卻已功坐上了安家掌權者的寶座，說話也不再像記憶裏那樣低眉垂目，此時的他，更像只取得勝利的高傲的豹子。

他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翹著二郎，瞇起眼睛微笑著：“邵先生大駕臨，真是讓我們安家蓬蓽生輝。”

邵長庚不喜歡他說話的腔調，皺了皺眉，“安，明人不說暗話。”向前幾步站在他的面前，放下一份文件，“我邊這位是張律師，他手裏有安菲留下的囑。”接著從包裏拿出親子鑒定的報告，“這是我跟邵榮親子鑒定的報告。”

目迅速掃過兩份文件，安擡頭看向邵長庚，“所以？”

“我今天來的目的，只是想告訴你，邵榮是我的兒子，從今以後他會跟我一起生活，你作爲他的舅舅，只有權利探，沒有權利幹涉。”邵長庚微微一頓，“明白我的意思麼？”

安目深沈，沈默良久後，才輕笑著說：“我還想請律師改天你上法庭，沒想到你先發奪人，這讓我很是惶恐。”

邵長庚微笑道：“你不需要惶恐，邵榮從此以後不會再跟你們安家有一點經濟上的糾葛，至于媽媽留下的産，我會暫時封存起來等他十六歲之後轉給他。這樣的理方式，你滿意嗎？”

安搖搖頭，“你考慮得那麼周到，我還能有什麼意見。”頓了頓，一臉誠懇地說，“實話說，若不是姐姐代我照顧他，我真不想帶個小孩在邊，整天哭哭鬧鬧的多頭疼。你能照顧他再好不過，我想姐姐在天之靈也會激你的。”

邵長庚點點頭：“放心，我會把他照顧得很好。”

說完便轉往外走，卻聽背後突然傳來安帶著笑的聲音：“你真的相信這鑒定報告嗎？現在這年頭，很多東西都可以作假。”

邵長庚回頭看他。

安聳聳肩，“我是說，萬一邵榮不是你親生的，你帶他回去照顧，豈不是很虧？”

“就算不是，那又如何？”邵長庚微微一笑，“我說他是，他便是。”

這句話讓安突然間無言以對，只好沈默地看著那個男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濃濃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