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

邵榮按照邵長庚的願，到了離家比較近的十一中讀書。

其實十一中的條件比七中要好上許多，升學率高，名師諸多，新蓋的教學大樓也在去年剛剛完工，還有專門的圖書館，藏書量頗爲可觀。

邵榮當初想去七中，只是爲了嘗試離開爸爸的庇護。

他不知道其他的單親家庭裏父子之間是怎麼相的，他只是漸漸覺得自己跟爸爸的相模式有些不正常。

從六歲那年媽媽去世開始，他的世界裏幾乎就只有爸爸，不管同學、老師、親戚、朋友，似乎都只是匆匆過客，而邵長庚——他的父親——卻每時每刻都在影響著他的生活。

他習慣去哪裏都跟爸爸報告，他習慣接爸爸送來的任何禮，他習慣跟爸爸一起睡，他習慣聽爸爸的每一句話。

所以，長大以後，他才會擔心被爸爸控制，才會想要逃離這種“溫的牢籠”。

可最終他還是沒能如願以償地去七中讀書。

雖然因爲不想跟爸爸正面沖突而選擇了十一中，可邵榮的心裏卻始終有些憾，他沒有告訴邵長庚，他對校風寬松的七中充滿了向往，他爲了考七中，曾經做過那麼多的努力。

那一年，安平醫院的移植中心規模漸漸擴大，作爲帶頭人的邵長庚也變得越來越忙碌，父子二人相的時間越來越。

邵榮讀高中以後，邵長庚總是很在家，有時候甚至半夜兩三點才能回來。

好幾次邵榮迷迷糊糊中被開門的聲音驚醒，睜開眼就看見爸爸拖著疲憊的影來到自己的臥室，在看到自己睡下之後便轉離去。

每當這個時候，邵榮就覺得有些心疼。

那麼大的一家醫院，很多事都要爸爸心，他一定很辛苦。勞累了一整天，半夜下班回來還不忘到臥室看自己，他真的對自己很好。

第二天早晨，邵榮就會早早地起來，跑去廚房給爸爸熱好牛，順便炒個煎蛋夾在面包裏放在桌上，旁邊留下一張紙條：“爸爸別忘記吃早餐，工作辛苦也要注意休息和營養。”

十一中早晨七點半就開始早讀課，所以邵榮每天都是七點就去學校的。邵長庚起床的時候，往往邵榮已經去上學了，可看著桌上準備好的早餐和紙條上那一行整齊的小字，邵長庚的心裏就漲滿了一種溫暖的，甚至可以被稱爲“幸福”的東西。

他甚至希，這種能夠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

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邵榮意外地發現爸爸居然在家，一進門就聞到一悉的香味，那是爸爸最擅長做的紅燒茄子的味道。

邵榮放下書包回到餐廳，果然見邵長庚正圍著圍在廚房裏忙碌。

那一副居家男人的溫和模樣，居然讓邵榮有些移不開視線。

在邵榮的印象中，爸爸很親自下廚做菜，廚房那個充滿了油煙的地方和他風度翩翩的形象並不相符。他只有在偶爾心好的時候才會下廚，每次都能端出一盤味的紅燒茄子。

——他的心很好嗎？

邵榮正在疑，就見邵長庚端了飯菜出來，微微笑了笑，說：“正好回來了，開飯吧。去洗手。”

“哦。”邵榮轉去洗手，洗完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餐桌上除了紅燒茄子之外，還有一盤他最喜歡吃的貝殼，一盤炒竹筍，一盤蒜香排骨和一份紫菜蛋湯，看上去非常的味可口。

“這些全是你做的嗎，爸爸？”邵榮有些不敢相信。

邵長庚微笑著點頭，“嗯。”

邵榮有些好奇地看著滿桌佳肴，“我以爲你只會做紅燒茄子。”

“別小看你爸爸。”邵長庚揚了揚眉，“當年在英國，我都是自己做飯的。那時候你每天都跟我吃一樣的東西，還嫌我做的難吃，非要吃巧克力。”

邵榮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說：“在英國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我小的時候，是不是經常給爸爸惹麻煩啊？”

“是啊，你小時候很調皮，經常撕壞我的文件。”

“是嗎？”

“嗯，還在我的服上塗了很多墨水。”

“……”

“還在我寫論文的時候，坐在我的懷裏敲鍵盤搗。”

“……”

邵長庚看著他那困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可，目像是被黏住一般無法移開。

“爸爸。”邵榮有些奇怪爸爸爲什麼一直看著自己，“我真的那麼調皮嗎？”

邵長庚微微笑了笑，“騙你的，其實你從小都很乖。”

“……”邵榮低頭不說話了。

邵長庚夾了幾個貝殼放到他的碗裏，“知道你喜歡吃這個，特意買的，很新鮮，來嘗嘗看。”

“嗯。”邵榮也夾了塊排骨塞到爸爸的碗裏，“爸爸你也多吃一點。”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繼續這份難得的溫馨晚餐。

***

那天晚上邵榮的心很好，他很久沒有這樣安心地跟爸爸一起吃晚餐了。前段時間在選擇學校上的矛盾，似乎讓兩人之間的話題越來越，甚至有冷戰的趨勢，可這樣簡單的一頓晚飯，又把兩人的迅速地拉回了從前。

父子之間沒有隔夜的仇。不論如何，邵榮是不會真正的去憎恨他的父親的。哪怕他在某些方面太過專制，邵榮也只是覺得這只是爸爸的格使然而已。

晚飯過後，邵長庚突然把邵榮到書房，說要檢查他最近的學習況。

邵榮乖乖把作業本和考試卷拿過來給爸爸過目，邵長庚仔細地翻查，發現邵榮的作業中很錯誤，基本都是A+的評分，試卷也都在九十分以上，看來他升高中之後還算適應，學習也沒有落下，邵長庚這才放下心來。

邵榮卻很疑，他總覺得爸爸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邵長庚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

“邵榮，爸爸明天開始要出差一段時間，你一個人在家注意安全，知道嗎？”

邵榮愣了愣，“出差？爸爸要去哪裏出差？”

“英國。”

“那麼遠？”邵榮的心裏突然湧起一不舍，“去多久？”

“一年。”

“……好久啊。”邵榮擡起頭來看著他，“不去不行嗎？”

邵長庚刻意忽略了他眼中的不舍，淡淡說道：“這次是關于多聯合移植的課題研究，負責人是我的導師。所以，不管是出于自己的原因，還是爲醫院的將來著想，我都要親自走這一趟。”

“哦……”邵榮垂著頭不說話。

邵長庚微微笑了笑，“怎麼？都這麼大了，又不需要爸爸照顧，還會像小時候一樣舍不得嗎？”

邵榮沈默了一會兒，才說：“爸爸在國外，要自己保重。”

邵長庚說：“你也是。”

“那……我去幫爸爸收拾行李吧。”邵榮轉走了。

邵長庚看著他的背影，目漸漸變得深沈。

他需要冷靜地想想自己對邵榮的到底該如何定位，以及隨著邵榮的長大，以後該如何跟這個沒有緣關系的兒子相。

或許分開一段時間對兩人都有好。

出差，不過是個最好的借口。

***

邵長庚是第二天早上七點的航班，五點就要準備去機場，他並不想那麼早吵醒邵榮。

拉著行李箱走到了門口，卻又忍不住停下腳步，轉來到邵榮的臥室，輕輕推開門。

借著屋外的燈，正好能看見邵榮睡的臉。

屬于年的臉上還帶著尚未褪去的稚氣，因爲睡得很香，眉頭舒展開來，濃的睫在眼瞼投下了一圈淡淡的影，微微嘟起的作甚至有些孩子氣的可。

邵長庚輕輕走近，如此安靜的環境中，他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小心地坐在床邊，俯□來，近距離地看著那個從小跟在自己邊的孩子，清秀的臉，睡著時毫無防備的模樣，真的太讓人心。

手指忍不住輕輕上他的臉頰，和記憶中一樣的讓邵長庚心底升起了一溫的緒。

距離漸漸拉近，幾乎可以覺到他溫暖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邊，只要再近一厘米，就可以親吻到他的。

邵長庚卻在這時理智地停了下來，微微一笑，轉而輕輕吻了吻邵榮的額頭。

——他從來都是個冷靜的人。在沒有確定自己的之前，他不會邵榮。

沒料邵榮卻被這作吵醒，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就見爸爸正微笑著坐在床邊，低聲說：“爸爸走了，照顧好自己。”

邵榮點了點頭，掙紮著就要爬起來，“爸爸我送你……”

“不必了。”邵長庚把他按回床上躺下，順手替他拽了拽被子，“我自己去機場，現在才五點，你繼續睡吧，今天還要上早課。”

“嗯……那爸爸到了倫敦記得要給我電話。”

“好。”

邵榮出手來，做出想要擁抱告別的作。邵長庚微微一笑，俯□來輕輕抱了抱他。

“爸爸再見。”邵榮說完便閉上眼睛，繼續安心地補眠。

看著他很快就進夢鄉，還小聲地打起了呼嚕，邵長庚的目漸漸變得溫起來。他出手，像小時候一樣輕輕了邵榮的臉，低聲說：“邵榮，再見。”

——再見時，或許，很多事都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