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這天晚上，邵榮睡得很不安穩，心中有種不好的預，他總覺得爸爸在工作中一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所以臉上的表才會那麼沈重，才會通宵達旦的查閱資料。

邵榮睡在床上，側過頭看著爸爸坐在桌前的背影。

深夜裏昏暗的線映襯下，男人的脊背雖然拔，卻著難以忽略的寂寞和疲憊。

莫名的，邵榮的心裏突然湧起一淡淡的酸楚。

從六歲開始就跟在他邊一起生活，父子兩個人一起守著一個家，總有種相依爲命的覺。年輕的男人獨自一人養大孩子，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可邵榮也不知道他這麼多年爲什麼從來沒有再娶的打算。以他的條件，想再娶一個人不是很容易嗎？

雖然疑，邵榮卻不敢直接問出口。

甚至心底也在排斥父子之間第三者的出現。

可看著他一個人……還是會很心疼。

邵榮在被窩裏輕輕握了拳頭。自己一定要快點長大才行，以後當了醫生，或許可以替他分擔一些辛苦吧。至，在醫院出現什麼問題的時候，不會像個外行人一樣，連專業詞彙都聽不懂。

就這樣胡思想著，天很快就亮了。

手機鬧鍾的聲音讓邵榮徹底清醒過來，從床上坐起時，父親還在整理桌上的資料，他雖然一夜沒睡，可神看上去卻很好，可能外科醫生的力的確比常人充沛吧。

見邵榮醒來，邵長庚便停下作，擡頭看著他，微笑著問：“睡得好嗎？”

邵榮點點頭：“嗯。”

“不要對我說謊。”邵長庚上前一步，站在邵榮的面前，大拇指輕輕上他的眼睛，低聲說，“明顯的黑眼圈。”

拇指的指腹能夠清晰覺到溫熱的眼皮之下的眼珠正在不安地轉著，邵長庚心裏一，移開了手指，聲問：“是喝醉之後不舒服，還是我吵到你了？”

邵榮搖搖頭，“可能是被酒刺激的緣故，昨晚神狀態很，腦子裏總是想東想西的，沒有毫睡意。”

“哦？”邵長庚溫地看著他，“想了些什麼？”

邵榮猶豫片刻，垂下頭說：“我想，爸爸這麼多年一直單，何不考慮，找個喜歡的人結婚？”

邵長庚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作。

可兩人之間溫馨的氣氛卻在一瞬間冷了下來。

邵榮甚至能覺到投在頭頂的深沈目，讓人脊背發涼。

著頭皮說：“媽媽已經去世那麼久了，你再婚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畢竟，一直單，會寂寞吧？”小心翼翼尋找著措辭，卻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邵長庚繼續保持沈默。

“爸爸？”在這樣的沈默中，邵榮幾乎要不過氣來。

良久之後，邵長庚才低聲說：“有這麼的兒子，我是該高興？”

聽不出任何緒的話，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一般，讓邵榮本能的察覺到一危險。

邵榮趕忙打住話題，輕聲說：“我先去洗臉。”說完便逃一樣奔去了洗手間。

後的男人深沈的目讓邵榮的心忐忑不安。

——或許是提到了一個忌的話題，所以惹他生氣了吧？

這種不安一直持續到早餐時間。

邵榮看見爸爸熱好了牛放在餐桌，擔心自己走過去會挨罵，只好磨磨蹭蹭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沒料邵長庚並沒有毫生氣的跡象，反而回過頭，微笑著說：“來吃早餐。”

邵榮著頭皮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瞄了一眼，見他神還算平靜，看上去好像已經消氣了。

邵榮這才放下心來，小聲說：“爸爸，對不起。“

邵長庚停下作：“什麼？“

“對不起。你的私事，我不該多。”

邵長庚看了他一眼，低聲說：“知道就好，以後不許再提。”

“嗯。”邵榮認真地點頭。

就在這時，邵長庚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之後開始講英文。

邵榮的英文水平只能聽懂個大概，好像是說，想把父親送到倫敦治療，幫我聯系某個教授之類，對話中頻繁出現ADI以及DoctorRobert。

等他掛了電話，邵榮才擔心地問：“是爺爺生病了嗎？”

邵長庚並不打算瞞，簡單地告訴邵榮況，“是的。你爺爺得了阿爾茲海默病，一種不可逆轉的神經退行疾病。”

見邵榮一臉迷，邵長庚選擇更通俗的解釋方法，“也就是說，他的大腦會慢慢萎，記憶力和智力會因此而衰退。這種病到了末期，甚至會喪失行能力，變小孩子一樣的智商。”

邵榮震驚地睜大眼睛，“那豈不是像癡呆？”察覺到措辭不當，邵榮立即住。

邵長庚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沒錯，這種病在國最通俗的法就是老年癡呆癥。阿爾茲海默癥只是相對專業的醫學語。”

邵榮完全無法把正直嚴肅的邵安國和“老年癡呆”這四個字聯系在一起。

在他印象中，爺爺雖然話很，可每句話都特別有氣勢，那種一家之長的威嚴的覺，總是讓邵榮不敢直視他的目。

變癡呆，對他那樣高傲的人來說，比變殘廢……更難以接吧？

邵榮的心頗爲複雜，沈默良久後，才說：“爸爸剛才是在聯系國外的朋友，想把他送出國去治病嗎？”

“嗯。”邵長庚點點頭，“我一個師弟，他的叔叔是ADI的員。ADI也就是Alzheimer’sDiseaseInternational國際阿爾茲海默病協會。我想把父親送去那邊治療，畢竟那裏有最專業的研究人員，和最先進的治療手段。”

邵榮點了點頭，“打算……什麼時候送爺爺出國呢？”

“等欣瑜婚禮之後吧，他最疼的小兒結婚，他一定很想參加。”

“爸爸要親自送他去國外？”

“我在那邊認識的人較多，親自去更有保障。”

“哦……”

雖然邵長庚的語氣很平靜，可邵榮沒來由的覺到一種心痛、沈重的緒。

邵長庚談話間已經吃完了早餐，站起來轉移話題，“我今天提前去醫院，順路送你去學校吧。快點吃完，我在樓下等你。”

看著邵長庚拔的背影，邵榮心裏突然有些難。

爸爸向來很冷靜，緒總是控制得很好，可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剛才的抑和痛楚，還是被邵榮細心地捕捉到了。

忍不住快步走到他後，輕聲住他，“爸爸。”

邵長庚疑地回頭，“怎麼？”

邵榮像是在安似的，輕輕抓住了他的手掌，“別難過了。爺爺的病，就算治不好，我們也可以盡量讓他度過一個愉快的晚年……再說，爸爸還有我。”

邵長庚的眸中閃過一驚訝。

手掌被他輕輕握著，像是小在討好主人一樣，輕，溫暖的作。

沈默片刻後，邵長庚才不確定地問：“你這是……在安我麼？”

邵榮抓著他的手握得更了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爸爸，別難過，也別獨自在心裏，心不好的時候，說出來會好很多。雖然我不懂那些醫學知識，也不能幫你什麼忙，但是，我可以當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邵長庚突然用力把邵榮抱進了懷裏。

緩緩收的手臂，像是擁抱著最珍貴的寶一般，溫，卻帶著不容對方逃離的堅定的力度。

邵榮乖乖待在他懷裏，出手臂輕輕回抱住他，輕聲說著：“爸爸別難過……”

邵長庚把下搭在邵榮的肩上，貪婪的聞著他上屬于年的青溫暖的香。擁抱了良久之後，他才低聲緩緩地說：“我不難過。因爲我還有你。”

邵榮愣了愣，雖然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可畢竟是自己先主安他的，也只好著頭皮把不自量力的安進行到底。

邵長庚接著說：“我記得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會站在爸爸這邊。對嗎？邵榮？”

邵榮猶豫了一下，這才堅定而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爸爸。”

懷抱猛然收。

像是要將對方進自己的裏一般，到，連口都開始微微發疼。

——邵榮，這樣的你，讓我如何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