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聲喵

「啊嚏——」

何雲舟在自己家打了一個噴嚏。

「覺像是有人在想我呢。」他了鼻子，轉過頭對著專心致志守在廚房門口的那一團橘球微笑著說道，「不過，說不定也有可能是瓜嘰哦，你覺得呢？」

「喵嗚。」

南瓜的前爪並在一起，坐在門檻上，蓬蓬的大尾從後繞過來，尾尖剛好圈住兩團爪子。聽到何雲舟的問話後，它從嚨里出一聲滴滴的嘀咕，橙黃的瞳孔因為過於專心而變得圓溜溜的。南瓜直勾勾地盯著何雲舟，彷彿它真的能聽懂何雲舟說的話一樣，就連那張臉看上去彷彿也比平時更圓了一點。

明明知道南瓜只是被流理臺上切分整齊的鮮所吸引，但這幅模樣還是可到讓何雲舟不由微笑了起來。

一人一貓對視而笑的場面本應該溫馨，不過若是有外人能夠看到這一幕，大概會覺得有點驚悚——何雲舟的廚房裡瀰漫著一淡淡的腥味，而他上穿著的圍上更是鮮斑斑，那些殷紅的跡，都來自於那些碼放在流理臺上的塊……不，現在應該用泥來形容才對。

澳洲進口的牛腩也好，新西蘭產的青口貝也好，亦或者是生食也ok的日料店專用無沙門氏桿菌的鮮蛋……那些讓霍錚忍不住為之微笑的類，這個時候都已經被何雲舟以練的刀法分割塊，配上固定含量的鈣，□□，維生素E和維生素B等微量元素，用專用的大容量絞機攪拌了一大盆深紅的泥。

接下來，何雲舟還需要將這些泥以最快速度分裝小包凍到冰箱里去。去。其實整個工序說起來還是相當麻煩的（哪怕憑借著對南瓜的，何雲舟也沒法否認這一點），但麻煩歸麻煩，何雲舟卻不得不這麼做：南瓜平日里吃的進口主食罐又一次斷貨了，在靠譜的店家進貨的空檔，何雲舟只能自制貓飯來當南瓜的口糧。

不過，何雲舟的分裝工作可稱不上輕鬆。

「喵……喵……喵……」

南瓜彷彿也知道何雲舟心準備的那些泥是自己的晚飯，在等待了許久後，整只胖貓有些焦躁不安地拉長了嗓音，發出了急切的討食聲。

「還需要等一下哦，南瓜同學。」

何雲舟只能苦笑一聲，安著南瓜。

「喵嗚嗚——喵——」

南瓜抖著鑽進了廚房，這麼多年的相下來，它也知道若是竄上流理臺吃是會被敲頭的，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它也多次與人類鬥智鬥勇的過程中琢磨出了獨有的討飯方式。

之前多多還能稱得上甜的喵喵很快就轉變為刺耳的拖拉機嚎，不僅如此，南瓜還沒有一點廉恥心地在何雲舟的腳邊蹭來蹭去，隔一會兒還會砰然倒地，亮出嘟嘟的肚子在地上蠕，各種獻撒。

雖然已經是看慣了的場面，但何雲舟還是南瓜這幅模樣弄得哭笑不得。

「別啦，拜託，你真的很吵！所有的都是你的還急什麼，現在也不會有貓跟你搶飯了……」

瓜嘰已經去世了，所以再也不會有別的貓來搶你的飯吃了。

何雲舟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了殼，一濃重的悲傷鋪天蓋地襲來，讓他眼眶一紅。

這些天來，每當何雲舟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走出瓜嘰去世時的痛苦時，都會因為某個片段，某段話而再一次被拉悲痛的深淵。

何雲舟了鼻子，努力平復自己的心，可異常消沈的緒還是烏雲一般在他的上，哪怕他已經做完了全部的貓飯，甚至連廚房都快打掃乾淨了也沒有消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何雲舟聽到自己的手機發出了一聲蜂鳴。

打開手機後，彈出了一個陌生名字的消息——

【霍錚：其實不用那麼費心，普普通通的小菜就很好。】

何雲舟還沒想清楚霍錚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下一秒霍錚的新消息又出現了。

【霍錚：我看到你準備了很多菜，那麼晚上喝羅怎麼樣？】

不得不說，霍錚對於這一次的晚飯是很用心的（雖然他自己永遠都不會承認），意大利的葡萄酒之王羅味道複雜深沈而馥郁，一直以來都是搭配各種滋味濃厚的紅料理的絕配——非常適合（霍錚以為的）何雲舟準備的晚餐。

「……」

站在自家的廚房裡，何雲舟的作呆滯，臉變幻莫測。

雖然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會覺得霍錚的消息沒頭沒腦的，何雲舟卻非常詭異地覺得自己彷彿能明白霍錚的意思。

他默默地點開了自己的朋友圈，盯著自己之前發的貓飯材料照片看了一會兒。

接著，早上自己親口答應霍錚請吃飯的場景浮現在何雲舟的腦海中。

【「那說好啦——我一定請你吃飯！ 」】

「不是吧？」

何雲舟皺起了眉頭，驚恐地低喃了一聲。

他的本意是在某個高級點的餐廳請霍錚吃個飯，好彌補那件價格不菲的襯衫的損失，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那個人儼然是誤會了。

「這可怎麼辦？」

何雲舟看了一眼牆上的種，因為清理廚房花了不功夫，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五點。

作為自由職業者的好是時間很自由不被工作所束縛，但這個時間點，無論是跑去菜市場還是超市，基本上買不到什麼新鮮的菜了。更何況在家做飯也需要時間。更何況，霍錚還特意為今天晚上的晚飯準備了紅酒。

何雲舟甚至還著頭皮，搜了一下霍錚說的紅酒的價格。

然後，他的力就更大了。

就好像還嫌他不夠茫然失措，霍錚很快又發來了信息。

【晚上七點，我會準時到。】

何雲舟：「……」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來面對這一切。

「喵……」

南瓜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到了何雲舟的腳邊，它仰著頭，衝著何雲舟發出了甜甜的撒聲。這是覺得之前何雲舟給它的零食不太夠，繼續討食的舉。

何雲舟將南瓜抱了起來，把臉埋在了那細的髮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之前還說沒有人跟你搶吃呢……」

何雲舟輕聲地自言自語道。

……

霍錚坐在車里，無意識地掏出了手機，又看了一眼屏幕。

來自於何雲舟的信息只有一條，發送時間是幾十分鐘前。

【好，我等你吃飯。】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個回復，別說是曖昧或者勾引了，短短的六個字和兩個標點，甚至出一種若有若無的冷淡。

這條回復里，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字，甚至連個表都沒有。

而霍錚可是連續給何雲舟發了三條信息！他盯著何雲舟的那條信息，瞇了瞇眼睛。

又是這種擒故縱的把戲嗎？

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誹道。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對何雲舟的揣測。

他點回了何雲舟上午發送的那條朋友圈，看了片刻後神微松。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更可能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己吧？

霍錚微微一笑，將手機放了回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司機一直在借著後視鏡小心翼翼地窺看著自己。

唔，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的樣子，落在自己邊的人眼裡，其實有點恐怖。

不過這一切於霍錚來說，都是無關要的事。

儘管同住在同一棟樓，但像是今天這樣，手中提著紅酒，徐徐敲開其他人房門地經歷，對於霍錚來說還是相當特殊的驗。

何雲舟很快就打開了門，他上還穿著一件布制的圍。

「啊，你來了！」

看到霍錚後，他習慣的微笑著說道。

一濃濃的香氣伴隨著他開門的作，朝著霍錚撲面而來。

「好香。」

霍錚下意識說道。

何雲舟眼角的笑意加深了。

「嗯，畢竟我在烤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霍錚帶了房，「……還有一會兒就好，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霍錚有些生疏地穿上了何雲舟為他準備的拖鞋，帶著一很淡的僵，又一次地踏了何雲舟的房子。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待在這裡，但更早上的酒醉比起來，現在的霍錚神智要清醒的多，何雲舟家裡的擺設也更加清楚地映了他的腦海。

確實是「普通人」的家呢。

這是霍錚的第一印象。

甚至比資料中「普通人」的家裡還要顯得更加凌一些。

微黃的燈稍稍有些暗，家裡四擺放著大量的書，雜，還有各式各樣貓用。傢是半舊的，許多地方細看的話，還會有貓的磨爪痕跡和貓。若是霍錚之前在老宅的管家看到這一幕，恐怕會著額角大呼這裡又臟又，可是，此時此刻，在空氣中那濃濃的香料和黃油的香氣中，映霍錚眼前的一切都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溫馨。

而接著在飯桌上，霍錚便知道了那香味的來源。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只做了一些很簡單的菜。」

霍錚沒忍住多看了何雲舟一眼，他總覺得何雲舟這個時候似乎有點張。

首先端上桌的是一道蔬菜。

一道白灼蘆筍。但那並非是普普通通的蘆筍——青翠滴的蘆筍看上去只在高湯里飛快的焯燙過，一些金黃的捲曲炸被擱在了蘆筍的上方，而在炸的頂端，蓋著一顆流未流，吹彈可破的水波蛋。

從賣相上來說，這道菜已經接近於西餐廳里做法的，但霍錚並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只是何雲舟慌不擇路隨便用貓飯剩下來的材料隨便搭配而的大雜燴。那與蘆筍形鮮明對比的金炸，其實不過是皮。

南瓜的重有些超標，而皮的脂肪含量太高，所以每次做貓飯的時候何雲舟都會將大去骨，而將皮剔下來。

這些多餘的皮用白酒稍稍醃制之後裹上薄微炸，自然而然便了一道焦脆可口的小食。為瞭解膩，何雲舟還在炸皮上撒上了一層薄薄的酸梅

這其實是相當中式的做法，但皮和蘆筍一同放在盤子里時，賣相上看總覺得有些突兀。

想起做貓飯時還省下了幾顆蛋，而水波蛋那種，粘稠，香甜的口，可以完地將蘆筍清脆爽口與炸皮的焦香油香結合起來。

不過何雲舟在做飯時是如何殫竭慮運用貓飯邊角余料的過程，霍錚是永遠沒有辦法知道了。

他還在琢磨蘆筍配水波蛋是什麼菜式時，何雲舟已經帶上手套，急急忙忙地將烤箱里的東西取了出來。

那是幾包裹在錫紙中的長條狀品。用夾子放在盤子里時候，可以明顯覺到錫紙里包的東西相當堅。

「這是……」

「是烤牛骨髓。」

何雲舟一邊解釋，一邊在霍錚的面前撕開了錫紙。

一白的熱氣騰然而起，空氣中的香味倏然間變得更加濃郁。

和油脂沸騰時發出的細小噼里啪啦聲回在霍錚的耳邊。霍錚低下頭，可看到的是錫紙里被橫切劈開的大牛棒骨——被烤得發白的堅骨頭部，是一大團為滾燙熱度而不斷冒泡的骨髓。

在骨髓的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蒜蓉和黑胡椒以及許多香草碎屑的痕跡。

何雲舟端出一小碗米飯，放在了霍錚的手邊，接著將一把小湯勺擱在了烤牛骨的旁邊。

「我知道很多西餐廳會用烤過的牛骨髓配法，不過我卻覺得，把牛骨髓和裡頭的湯挖出來之後拌在米飯里吃才是最棒的。」

確實，烤牛骨髓並非是什麼新奇的西餐，但烤牛骨髓與米飯的搭配，霍錚之前確實從未驗過。

「這……」

「那個……你可以試試看，不喜歡也沒關係。」

何雲舟有些僵地說道。

他其實也對自己今天做的菜沒有什麼信心，畢竟這個搭配只是他的私人嗜好，從未給外人嘗試過。

不過……當初每次他在家做這道菜的時候，都會引來瓜嘰的窺探。

那只有著銀皮的大貓似乎相當地喜歡骨髓的口，只不過何雲舟只做過寥寥幾次不加任何調料的烤骨髓作為它的加餐。

現在想起來，何雲舟還是有些後悔。

早知道瓜嘰會這麼快的離開他，他當初就應該讓瓜嘰多吃一點才對。

何雲舟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思念起了瓜嘰，霍錚不經意一個轉頭對上他的視線，心弦不由一陣微。

他拿起勺子，將牛骨中那已經被烤得接近於半流質狀態的骨髓還有濃稠的湯勺到米飯之中。

那米飯之前是雪白蓬松的，浸了牛骨髓之後，變了一種油潤的淡褐，每一粒米都在燈下舒展開來，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