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聲喵

在今天之前，何雲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有的時候尷尬是可以化為實質的。

然而他現在知道了。

將舒燃從玄關扶到沙發的短短路程，舒燃已經隔著何雲舟打量霍錚打量了許多次。

「你就是那個……那個……對吧？」

舒燃神兮兮地，衝著霍錚眨了眨眼睛。

霍錚：「……」

何雲舟：「舒燃，你醉了。」

舒燃打了一個酒嗝，然後忽然衝著霍錚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能看出來……你……你就是……嗝……」忽然頓住，發了一小會兒呆後目迷離地轉向了何雲舟，「……我想喝啤酒。」

霍錚盯著舒燃的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吭聲。

而另一邊的何雲舟聽著舒燃的囈語，頭皮都要炸了，生怕一個不小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把整個場面弄得更加不可收拾。

好在舒燃的酒品不算太差，只要得到想要的便會安分下來。

何雲舟著頭皮將舒燃重新安置在沙發上，隨後便將一瓶灌了冰紅茶的啤酒瓶遞到後者的手裡。

「給，你的酒，」

「總覺得你家的啤酒甜甜的……」

舒燃嘻嘻傻笑幾句，雙手捧著啤酒瓶，頂著一臉酒氣，小口小口地啜飲了起來。

一直到舒燃平靜了下來，何雲舟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接著他便意識到，自己的邊安靜得有點恐怖。

「……」

何雲舟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轉過來看向客廳的另一角。

在霍錚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對舒燃的嫌棄。

走進客廳之後，他便徑直拖著單人沙發椅移到了距離舒燃最遠的角落，一屁坐了下來。

看上去似乎是在躲避舒燃上的酒氣，但除此之外，似乎還有點兒在生悶氣。

不巧的是，年輕又傲慢的霍先生安頓自己的地方，恰好靠著南瓜的貓爬架。

所以何雲舟回過頭時，看到的便是滿臉冰霜的霍錚和胖胖的南瓜在一起，一同凝視著他與舒燃。

霍錚全都寫著不爽，而南瓜滿臉都寫著警惕和好奇。

在這一瞬間，何雲舟彷彿在那個角落看到了異常悉的畫面——瓜嘰和南瓜排排坐暗自窺客廳的場景依稀還在昨天，何雲舟不由有點恍惚。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你還會哄人。」

而另一邊，看著何雲舟聲細氣，一臉純良地用冰紅茶騙醉鬼，霍錚覺自己的里那莫名火氣變得越來越旺盛，說話時的語氣也很微妙。

與其說是沈沈，倒不如說是幽怨才對。

意識到到這點霍錚心頭一，地抿住了。

「只是喝醉了。」何雲舟回過神來後，連忙放了聲音對霍錚解釋起來，「畢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看著不管。」

「嗯，看得出來。」

霍錚貌似平靜地回復道。

可這幅模樣落在何雲舟的眼裡，又一次地與瓜嘰的樣子重疊了起來。

啊，如果霍錚真的是貓的話，現在大概已經竪著尾，俯下開始低聲嘶嘶直了吧。

沒想到，就連討厭舒燃這一點都一模一樣嗎？

何雲舟忍不住想。

是的，瓜嘰生前也很不喜歡舒燃。當然了，瓜嘰從一開始就是那種討厭人類的貓，除了何雲舟，它無論對誰都帶很強的防備心。不過大概是因為舒燃每次來都伴隨著醉酒和哭泣，發出的聲音和氣味都很強烈，所以在瓜嘰的討厭人類列表上，舒燃與另外一個人幾乎是並列第一的。

……

這個晚上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這種讓何雲舟為難的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舒燃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把那一罐冰紅茶啤酒喝完，何雲舟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何雲舟打開手機一看，「梁萌萌」三個字映了眼簾。

要說沒有心口微痛百味摻雜是假的，但同樣的，梁萌萌迅速地找到自己這件事，也沒有出乎何雲舟的意料。

畢竟同樣的流程已經在他家上演了不止一次。

「我在門口了，來接。」

甚至就連按下接聽鍵後，何雲舟聽到的話語都似曾相識。

打開門，材消瘦的人輕車路地走了進來。跟稍顯可的名字完全不符合的是上那種生冰冷的氣息和稍顯沈面容，可以說，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完全不好打道的類型。

進門後的視線在角落里的霍錚上微微停頓了片刻，目變得有些複雜。

但最終也只是微微額首，輕聲道了一句「你好」便徹底地忽略了霍錚。

「這一次又麻煩你了，多謝。」

回過頭，梁萌萌對何雲舟說道。

不過，何雲舟總覺得梁萌萌似乎在那一聲「麻煩」上加重了音調，道謝里也比記憶中的更多上了幾分鄭重。

在何雲舟微微怔住的時候，梁萌萌已平靜地走向了沙發，徑直抱住了舒燃。

「阿燃，起來回家了。」

湊到舒燃的耳邊輕聲說道。

「萌萌？！哇嗚嗚嗚嗚你來接我了嗚嗚嗚嗚——」

一聽到梁萌萌的聲音，之前還醉得跟死狗一樣的舒燃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死死地抱住了人的腰。

下一刻，便半哭半笑地大起來。

「萌萌你不生我的氣了對不對？我們不會分手對不對嗚嗚嗚——」

「嗯。」

面對涕淚加，一臉可憐還有滿酒臭的舒燃，梁萌萌的表逐漸變得溫起來。

眼看著舒燃真的要哭出來，出手，在舒燃糟糟的頭髮上了。

「別哭。」

說道。

舒燃把頭埋在的肩頭，泣了一下，聲音低了下來。

「嗯，我不哭。」

明明一句麻的話都沒有說，什麼作都沒有做。

但在這一刻，任何人都能覺到，擁抱在一起的那兩個人，是深深地相著的。

何雲舟有些木然地站在兩人的不遠，垂下了眼眸。

而在房間的另一頭，霍錚有些厭煩地盯著舒燃和梁萌萌，滿臉鬱。

他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無法解釋的不爽。

尤其是在發現了站在那裡面帶微笑一不的何雲舟後，這種奇怪的心便膨脹到了讓他無法控制的程度。

何雲舟的笑容……為什麼看上去那麼難過呢？

霍錚的視線無法自拔地停留在何雲舟有些憂鬱的側臉之上。

口的位置很沈重，不，應該說，很？霍錚找不到什麼詞語可以來形容這種覺。他有一種衝，想要衝過去一把抱住何雲舟，然後把那兩個你儂我儂拼命往外散髮紅廣播的人從何雲舟家裡一咕嚕全部丟出去。

但那個人來這裡明明就是為了帶走那個醉鬼，為什麼還是會讓他如此煩躁？

霍錚真的很討厭何雲舟在這個時候的笑容。

……

這廂霍錚還在沈思，那廂舒燃卻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酒醉進後半段，舒燃儼然有些昏昏睡，而梁萌萌直接摟住走路依然還有點踉蹌的打算離開。

實在是太悉的幾個人，連客套的流程都直接省略了。

何雲舟勉強維持著臉上溫的笑容，將那兩個人送出了門口。

「再見。」

他衝著們擺了擺手。

接下來，應該平靜地轉，平靜的關門。

然後，等待。

等待著下一次，他的門又一次被打開，而舒燃又一次闖進來，再被梁萌萌帶走。

何雲舟以為這一次自己也可以跟平常一樣，消化掉這一次的痛苦。

然而，關門的那一瞬間，他下意識地一抬頭，看到的是舒燃的背影。

曾經點亮過他生命的那個人依靠在另外一個人的肩頭，一步一步，逐漸離他遠去。

何雲舟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我去送送。」

恍惚中，何雲舟只對霍錚草草代了這麼一句，然後便衝出了大門。

……

電梯口前，再次看到何雲舟的梁萌萌顯得有些詫異。

「雲舟？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那個……」

何雲舟猛然頓住腳步，看著面前相互依偎的人。

他傻傻地站在那裡，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狼狽而愚蠢過。

理智逐漸回到，但盤踞在心頭的痛苦，卻每一秒鐘都增加。

舒燃的分手又一次的結束了，就跟之前那麼多次一樣。一直以來，何雲舟也只是們中的一個小小的道，如今們之間的小趣已經落幕，他又何苦傻乎乎地跑出來自取其辱？

何雲舟彷彿能聽到一個冷酷到極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這麼低語道。

「你們兩個還是要好好過。」（舒燃，其實我喜歡你。）

下一刻，何雲舟聽到自己用一種溫和的，陌生的聲音說話。

「能別折騰就別折騰了，我還指著什麼時候能去國蹭一頓婚禮酒席吃呢。」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一直，一直喜歡你。）

「你們兩個也算是這麼多年來的真典範了，我對的信心全靠你們了。」

樓道里的燈微微閃了一下，在那一瞬間，梁萌萌的表似乎變得有些奇怪。

但當何雲舟定下神再去看，無論是舒燃還是梁萌萌都與之前一樣。

「嘻嘻嘻……你也是啊……何同學……」

沒等梁萌萌說話，舒燃便已經傻笑著開口了。

別看之前在何雲舟家哭狗，但如今一回到梁萌萌邊，立刻就喜滋滋得像是過年的小孩。

「你跟乖啊先生也要好好的……我覺得他好的……而且……他比那狗屁歐帥多了……不愧是我的死黨，眼夠好……我看你之前對他也很黏糊的……噓，我能看出，你對他不一般……」

一邊說，還一邊衝著何雲舟眉弄眼，出大拇指不停地比劃著。

梁萌萌也適時開口：「恭喜。」

何雲舟一聽便知道兩人真的誤會了霍錚的份。

「其實，那什麼，你們誤會了，他不是我的對象……」

他想要開口解釋。

那個人並非真的是他的對象，他也並不是真正的同——

可就在說話間，何雲舟的視線一個不小心，又一次落在了舒燃與梁萌萌十指扣的雙手上。

無數的畫面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須臾閃過，求而不得的痛苦，多年來的暗，偽裝出來的平靜和酸楚的祝福……瞬間膨脹，瀰漫，不可收拾。

鬼使神差的，何雲舟心念微，彷彿被另外一個人控制了，說完了後面那半句話。

「……我還沒功呢，現在還在努力追求他。畢竟是那麼帥的人，可不好追了。」

怦怦——

怦怦——

怦怦——

怦怦——

何雲舟並不知道，就在他後看不見的角落，有一個人猛然轉過，背部用力地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作者有話要說：霍錚：呵，你自己說的，我這個人很不好追的(?‘ヘ′?;)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