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愁》第8章
第8章 小心眼
繁茂的桃枝藏了喬玉的大半形貌,他聽了旁人的話,雖是無意,但還是膽小地抖著,從桃樹後頭鑽了出來。
那兩個小太監立刻收了簸箕,朝這邊打量起了喬玉。他們方才雖然嚴,沒說宮中的事,但最後那幾句要是傳了出去,被有心人捉住馬腳,難免於今後有害。
其中那個個子高高瘦瘦的走上前,他眉眼長得普通,卻頗為和善沉穩,方才沉下去的臉又略帶著了些笑意,朝喬玉行了個平輩間的福禮,“這位小公公是從哪里來的?到咱們膳房又有什麼要事?我是膳房掌事劉公公的徒弟長樂,邊是我師弟安平,年紀小,又被師父寵慣了,不懂事,不知道方才是不是衝撞了小公公,我先替他陪個不是。”
喬玉以為自己幹了壞事被人當場捉住,難得心虛,仰頭著長樂,結結道:“沒有,不,不要,是我,來這邊找東西。現在,已經是膳房了嗎?我良玉,是從太清宮來的,要拿今日的飯菜。”
宮裏人人皆知,太清宮裏只有前幾日住進去的廢太子景硯。
長樂的稍稍鬆開了眉頭,安似的了旁安平的後背,“良玉公公似乎是第一回 來咱們膳房,我領著您進去,再拿今日的份例吧。”
喬玉覺得長樂真是個好人,他在這裏轉悠了小半刻鐘,也沒瞧見膳房的牌子,又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方才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聽了你們說的話,我不是故意的,也,也不會告訴別人。對了,”
他又彆彆扭扭地添了一句,“別我良玉公公了,我良玉就好了。”
他,他又不是真的公公。被人這麼著,總覺得涼颼颼的。
一旁的安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拽住了喬玉的袖子,大大咧咧地問道:“哎,你以前是在太監所哪個師父下頭學規矩的,怎麼這麼傻?”遇到這種事,誰不是面子上過去,不會穿,心裏怎麼計較的,也不會告訴說出來。
安平個子不高,是個小胖子,一張小圓臉倒是可,他有長樂護著,又會討巧說恭維話,要是有什麼剩飯剩菜,膳房裏的大太監也願意讓他先挑些好的,才長得這麼圓潤。
喬玉一聽太監所,更心虛了,額頭上滿是汗水,咬著,“我,記不清了。”
長樂一笑,不再追問,領著差點把臉都快要埋進土裏的喬玉,繞了幾圈,才進了膳房。
現下正是膳房忙碌的時候,長樂眼尖地在院外挑了一塊空地,正好能縱覽大半個膳房。他低聲的喬玉指著裏頭幾個掌事太監,其中有負責冷盤的就是這師兄弟倆的師父劉有才,另一個需要記住的便是負責每日各宮份例的白旭三。
喬玉模模糊糊記了一大串人名,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還是有些膽怯,很有禮貌地問旁的長樂,“謝謝你。那你可以陪我去嗎?”
長樂搖了搖頭,拒絕道:“白公公同我師父不對付,我去了倒怕連累了你,不如你自個兒去吧,也就在眼前了。”
喬玉在家中和東宮都縱得很,提出的要求沒有誰能不滿足他的。若旁人有毫推,他就立刻眼淚汪汪地對著祖母或是太子,誰也拿他沒辦法。可他也很明白,現在自己沒有家,也不在東宮了,外面的人沒有必要慣著自己。便很有禮貌地朝長樂道了謝,拳頭,在心裏給自己鼓勁,邁著小短,穿過人群,朝白旭三那裏去了。
他一離開,方才還安安分分的安平立刻就同長樂說起了悄悄話,他低聲道:“哥哥,咱師父同白公公可沒仇啊,你怎麼騙那個小傻蛋。”
長樂還盯著那邊看,重重敲了幾下安平的額頭,“為什麼不去?你吃傻了,連腦子都不會了嗎?”
安平畢竟不是喬玉,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喬玉是太清宮裏出來的,既無錢也無權,白旭三是膳房裏頂頂厲害的勢利眼,怕是要把喬玉為難一番。更何況廢太子還是現在馮貴妃的心頭刺,他們倆要是去了,不僅沒什麼用,連自個兒都逃不了壞。
果不其然,白旭三一聽,都沒搭理這個從太清宮出來的小太監良玉。喬玉著急得要命,他出來的時間是有定數的,若是超過了時限,是要挨板子的,就上手去拽白旭三的服,結果人又小又輕,一揮袖子就被甩到了地上,好半天都沒爬起來。
喬玉一隻手撐在地面上,半伏著,一樣東西從袖口裏掉出來,是太子手繪的那張地圖,上面暈染著淡的花,是喬玉昨日從枝頭上摘下來研磨的,太子是說怕他的小玉走丟了,太清宮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那頁地圖已經沾染上了灰塵,喬玉的淚水也眼眶裏打著轉,總算是忍住沒掉下來,急忙撣了撣,收進自己懷裏,才扶著桌站了起來,想著自己要勇敢,要保護太子,不是早就和自己約定好了的嗎?便有了雙倍的勇氣和克制力,聲細語的求起了白旭三,十分不練地講著著那些曾在太監所聽過的好話。
喬玉從小長到這麼大,沒這樣求過別人。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太清宮已經沒有乾糧了,他得帶吃的回去,否則太子怎麼辦呢?還記得在臨走時,太子送他到小門前,半步也不能踏出去,了他的腦袋,自己早些回來。不過他是個小心眼的人,學不會以德報怨,邊憋著眼淚邊想,一定要把這個人的樣貌和名字記在心裏,回去再告訴太子,讓太子殿下以後教訓他。
安平在不遠瞧得一清二楚,他抿了抿,胖胖的小臉上有幾分難過,可也沒什麼法子。忽然,他瞥見自己的師父劉有才,就像只才撈上的魚一樣從長樂手裏溜了出來,往灶臺的方向跑過去了,喊都喊不住。
正在喬玉還在討要飯菜的時候,門外又進來個幾個人,為首的是個穿紫服的宮,後頭跟著幾個小太監,喬玉看著有幾分眼,立刻低下頭,死死盯著腳尖,想起了從前的事。
那是他姨母,也就是馮貴妃宮中的大宮,還曾為他過眼淚。
他更不敢抬頭了,口“砰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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