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引而不發

喬玉並不知道膳房那件事的要之，甚至連對景硯都沒有提到，稱心卻一直放在心上。之後的幾日，他都是將飯菜提前準備好，讓長樂拎到膳房外頭，直接給喬玉，讓他早去早回。連續幾日都是如此，喬玉這樣天真的子也覺察出不對勁來了，但因為景硯不喜歡自己提到稱心，就一直憋在心中。

得全在膳房折騰了好幾天，尋人拿來了名冊不說，又說通了膳房的幾個掌事，將年紀差不多的小太監一個一個拎到眼前看了，卻並沒有找到那天在這裏的喬玉。

膳房幾乎翻了天，得全最近春風得意，除了在馮貴妃面前，闔宮上下誰不是捧著他們，哪里得了這個大發脾氣，險些掀了稱心的桌子。

他罵道：“你稱心算是個什麼玩意，我想要一個小太監，你也有狗膽攔著我？”

得福笑著摁住了弟弟，他起來瘦，力氣卻不小，得全在他手中幾乎不能彈。他停下來，先是禮數周全地同膳房的一眾掌事道了歉，才轉過，不不慢地教訓他道：“丟人現眼的東西，在膳房裏耍什麼脾氣？當心耽誤了各位公公做飯，貴人們嘗了不，你擔得起教訓嗎？即便真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咱們回沉雲宮，關起門來，慢慢同……”

話到了這裏，他頓了頓，接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慢慢訴苦。”

他這麼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膳房幾個掌事都不由地冒了冷汗，瞥了一眼還在一旁不如山的稱心，心裏都有了思量。

臨走前，得全已全然被得福勸服了，倒是和悅，滿臉的和氣，同稱心拱了拱手，“稱心公公，那咱們就改日再見了。”

了七八個人，膳房忽的冷清了下來，幾個掌事心口不一地笑著說了幾句閒話，毫不提方才的那件事，各自走到自己的地方了，又忙活開了。

稱心明瞭，今天自己算是徹底得罪了得福得全兩兄弟，整個膳房都看了出來，離自己遠一些也是人之常。畢竟在這宮中，當個得寵主子的奴才就彷彿比別的奴才生得高貴了，也能掌握旁人的生殺大權似的。其實在他看來，倒沒什麼不同，都是奴才，還能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不？

不過他一貫一人做事一人當，打發著沒事總往這邊湊，一直殷勤幫自己端菜送飯的小太監道：“最近我聽劉公公說缺一個燒火的，你去幫幫他吧。”

膳房的小太監多得很，除了掌事底下收著的那些，別的都沒固定的活幹，日子過得也苦。他來了這麼些日子，才開始那些小太監都黏著他忙前忙後，可後來看他沒有收徒的打算，也都歇了心思，去了別，只有這個例外。幾日之前，稱心都打算將這個小太監要過來打下手了，可現在卻是不能了，只能安排個去。

那小太監一抬頭，卻是拒絕道：“我笨手笨腳的，燒不好火，恐怕要耽誤劉公公做事，還是替您端端菜，跑跑好了。”

稱心聞言一笑，將方才那一碟形狀燒壞了的糯米紅豆果子撒上玫瑰糖，分了一半放到旁邊的食盒裏，自己拈了一口嘗了，又把剩下了的全推到小太監流魚眼前，“話已經說了，現在還能去，別到時候才後悔，我再也沒法子了。”

流魚是連個固定分位都沒有的小太監，很難嘗到這些好東西，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甜的瞇了眼，也管不住了，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您人好，我就想跟著您。反正大不了就回太監所，不用幹活，還能白吃白住。”

稱心朝長樂招招手，將食盒遞了過去，拍了一下流魚的腦袋，“話說得倒好聽。你們現在這些小太監真是半點規矩都沒有，禍從口出的道理都不懂，他也是，你也是，長只知道吃東西嗎？”

教訓完了，自己先笑了，低低地添了一句話，“不過說的也沒錯，大不了就回太監所，最多去掃落葉看庫房，倒，倒也很好，和從前一樣。”

最後的那句話太輕，連一旁的流魚都沒聽清，他的注意全都放在了那個“他”上，暗暗記了下來。

稱心還是個小太監的時候，就看著宮裏一不打的庫房，冬天冷夏天熱，日日不得停歇，卻是他在宮裏過得最快活的日子。

因為遇到了那個人。

長樂拎著食盒，一路走得飛快，到了膳房外頭的那片林子裏，就瞧見喬玉探頭探腦的瞧著外頭的路，出來的一張小臉似乎在下閃著，格外人。

他又想起了今天的景，得全在宮裏的傳得風言風語，福至心靈一般突然明白了什麼，今天那兩位公公究竟找的是誰。

得福得全可是馮貴妃眼前的得意人，闔宮上下，現在誰不想進沉雲宮，尋一個好前程。

長樂還想著這個，喬玉已經急不可耐地接過了食盒，在兩人的面前就直接掀開了，裏頭的飯菜是要帶給太子不能的，點心是稱心額外給的。喬玉直接上手拿了兩塊，很捨不得地遞給了安平。

自從稱心讓長樂代送飯菜後，兩人的關係便再也瞞不住了。喬玉作為答謝和激，每日忍痛將自己的點心分一些給師兄弟兩個。

安平長了一張可的小胖臉，胃口也貪，吃完了自己的那塊還不滿足，扭頭著長樂，有些害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哥哥，你這塊能不能，再分給我一半？要不一半的一半？”

長樂被他氣笑了，方才那個一閃而過的心思卻消失得一乾二淨。板起了臉，卻不是教訓貪吃的安平，而是一旁的喬玉，他的面黑沉，加上比喬玉高上大半個腦袋，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對喬玉道：“讓你在樹叢裏等著，你出來做什麼，還瞧什麼瞧，怕我貪了你的吃食嗎？以後再不許那樣了。”

喬玉平白了一頓教訓，委屈的很，嘟嘟囔囔地辯駁，“哪有的事，就是裏面悶得慌，我，我還見不得人了嗎？”

長樂又嚴詞警告了他幾番，又叮囑以後安平要看好了他，等飯的這段時間，萬萬不可以出來，連安平都察覺出來些不對勁了。

喬玉總算老老實實答應了，頭點的和小啄米似的，就是委屈的，瞧著讓人心。

長樂心，只略嘗了一口糕點，別的全塞給了他饞的師弟，心裏沒有半點悔意。

位子就在那裏，想什麼時候往上爬都可以，人沒了卻真沒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捨不得喬玉。

在這之後，膳房過上了幾天太平日子，稱心只做自己的事，也大概猜到這是得福得全兩兄弟引而不發，難熬的還在後頭。

沒料到或許是上天眷顧，宮裏又發生了一件大事，馮貴妃不知做了什麼，怒聖意，在大明殿前跪了三個時辰，連暫時保管的印都被收了，又下了道口諭，讓馮貴妃在沉雲宮閉門思過一個月，不得外出。

整個沉雲宮噤若寒蟬，往日裏囂張跋扈的都夾了尾。得福怕得全在這個檔口再惹是生非，不說膳房的事，連宮門都不讓他出。

稱心聽聞了這個消息，對著流魚笑道：“看來是運氣好，不用回太監所，也不必去掃落葉了。冬天快到了，掃落葉可不是好活計。”

流魚也笑了。

喬玉也不必再躲在可憐地躲在外頭的小樹林裏了，許久不見，對稱心也頗為想念，含著眼淚拽著角和他撒，求著多要些好吃的點心。

稱心拿他沒辦法，幾乎都快有求必應了，畢竟都不是些過分的請求。

再過了幾日，秋意愈濃，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