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愁》第19章

第19章

膳房忙了半天,總算摘下來第一批柿子,裝滿了好多個籮筐。無論是什麼不值錢的玩意,只要是宮裏的,總是要先送給主子嘗嘗鮮的。膳房的掌事們特意挑選了皮薄厚,品貌極佳的柿子,對著闔宮的名冊,擺好了緻的果盤。

因為算是膳房的心意,要各宮自己來討就顯示不出誠意了,膳房要派小太監一一送過去。這個差事比摘柿子還要好,若是能趕上一個大方又正當得意的主子,賞賜是不了的。

各個掌事手下得寵的小太監都得了好差事,唯獨剩下一個沉雲宮無人問津。雖然宮裏人都能猜到,馮貴妃不可能就這樣一蹶不振,沉雲宮以後依舊會得寵,可沒人願意這個關口去黴頭,無論是上頭還是馮貴妃怪罪下來,都不是什麼好事。到了最後,劉掌事手裏就剩下這一個沒安排出去,正巧看到流魚就在一旁,思忖了片刻,還是不好現在就太過得罪稱心,還是打算指派一個對頭手下的小太監去的時候,流魚卻站了出來,鞠了一躬,問道:“您有什麼為難事嗎?奴才正閑著,能替您跑跑。”

劉掌事一頓,心想這就不能怪自己了,道:“這幾碟柿子,你去給沉雲宮的馮娘娘送去。”

流魚低頭應了聲是,角微微翹起。

回到太清宮後,景硯和喬玉分吃了帶回來的柿子。柿子寒,喬玉自脾胃不好,吃多了就該難,景硯不許他多吃,只讓他略嘗了兩個就收起來了。可喬玉是個小饞本忍不住,趁著下午景硯在屋子裏讀經的時候,溜到了放柿子的涼地方吃。

景硯覺察出些不對來,喬玉往常都很黏人,即使無事可做也要纏著景硯,和他說說話,可現在卻小半天瞧不見人影。景硯挑了挑眉,擱下手中的書,朝外頭找了過去。

果不其然,在藏柿子的地方找到了像只小老鼠一樣吃的喬玉。

他在做壞事上還是有些小機靈的,吃完一個就將果皮扔的遠遠的,再頭探腦左右觀察一番,再開始吃下一個。或許是因為警惕了這麼久也沒被發現,喬玉放心大膽地吃了起來。

喬玉是生慣養長大的,自吃喝用度從來不會短缺,可是自從來了太清宮後,莫說山珍海味,連口甜品都是稱心塞給他的,難得能吃一口新鮮的柿子,他又是小孩子脾,貪食一些並不是什麼錯

景硯靜靜地站在不遠,瞧了他好一會,眼看著他吃了兩個三個還不停歇,終於,捂喬玉著打了個小小的飽嗝,猛地一扭臉,才看見景硯的影。

喬玉連忙掩耳盜鈴似的把果皮往後踢了踢,一下子站了起來,不敢再抬頭了。

有點,不,是很多點害怕。

景硯走近了幾步,半蹲下來,與喬玉平視。他的眼瞳深邃濃黑,被下垂的眼瞼遮了一大半,喬玉一個小傻瓜瞧不出是喜是怒。

離得近了,就能嗅到喬玉的上滿是甘甜的柿子香氣。

就和喬玉一樣甜。

景硯輕聲問道:“柿子好吃嗎?怪我不讓你吃?”

他說這話時輕聲細語,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可喬玉就是能聽出來,太子的確是生氣了。

喬玉往旁邊,很可憐的模樣,難得認真地對著景硯保證,“殿下,殿下別生氣,都是我貪吃,饞,以後,再也,再也不吃了。”

因為過度張,他還大拇指,是甜的,然後又沒忍住多了幾口。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錯上加錯,罪無可恕,喬玉連忙摁下自己的手指,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柿子不好吃,一點都不好吃,您別生氣,就,罵罵我好了。”

他一貫很會做調皮事,在家裏如此,在東宮也是如此,被人慣得無法無天。可他知道無論是祖母還是太子,都不會真的生氣。要是他們真的生氣了,喬玉就恨不得個球,也不怕挨駡了,就希能夠原諒自己。

景硯瞧著他的模樣,拿他沒什麼辦法,都被氣笑了。不過他用寬袖遮住了半張臉,喬玉又低頭認錯,一點都沒看到他面上的表

景硯許久不曾說話。

喬玉只覺時間難熬,越發張。他視死如歸地往前湊了湊,地閉上眼,鼻尖被凍得紅通通的,一臉大無畏的表,“您要是罵,罵都不解氣,也可以,可以彈我的額頭,揪鼻子,掐臉,都,都可以的。”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依舊發得厲害,“我,我不怕疼的!您不要,不要生氣啊,生氣多難過。”

在這世上,他最不想的,就是讓太子難過。

景硯笑著道:“打你做什麼?能我好過不?到時候哭了,還得我來哄,給自己找事做嗎?”

喬玉還是不敢睜開眼,他氣道:“那您不生我的氣了?別的也不能,生氣的。”

景硯替他理了理頭上歪掉的襆頭,發現喬玉的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扯壞了,出裏面層層疊疊好多層的襯,都是灰撲撲的了。

太府監對太清宮這邊一向太慢,份例總是短缺推遲,到現在連冬日寒的服和碳火都沒送過來。喬玉怕冷,不過也沒和景硯抱怨,他知道抱怨沒用,反倒讓他的太子不開心,自己把幾套秋全裹在了上,再罩上外,整個人胖了不止一圈。

喬玉是個可至極的小孩子。

景硯他手腕上的灰塵,也並不和他生氣,慢條斯理騙喬玉道:“也不是不生氣。你方才騙了我,沒有做到答應了我的話。不如現在我們定下一個約定,從今天到明天,你都不許哭,否則就是又騙了我,我會更加生氣。”

喬玉一聽,耳朵似乎都立起來了,急急忙忙地拽住了景硯的袖子,問道:“是真的嗎?只要不哭就可以了?”

他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掉眼淚,除非真的有很難過,很傷心的事,是不會哭出來的。喬玉在心裏數了,自己已經有很久很久未曾哭過了。

景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喬玉歡天喜地地答應了,以為自己一定能夠完,太子一定不會再生氣了,又如同往常一樣快活起來。

景硯的一雙眼半開半闔,冷靜地著喬玉蹦蹦跳跳的背影,思忖著方才的事和那個約定。

教不聽話的小孩子不正是如此嗎?

得給一個教訓才能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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