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愁》第22章

第22章 消息

夜越發深了。

流魚連盞燈籠都未打,拿錢打點了守門人,順著小路,掩人耳目,繞過平時記下來的侍衛巡邏的路線,走到了離沉雲宮不遠的一座假山後頭,那裏有一個的山,能勉強站的下三四個人。他掀開遮掩著的長青藤蔓,彎腰鑽了進去,裏頭早有兩個影了。

映著微弱的燈火,流魚瞧清那兩人的面容,正是沉雲宮的得福得全。

得全一臉不耐,沉雲宮如今進出森嚴,即使是他們兄弟兩個溜出來都要頗費一番功夫,若是被另一個太監盛海發現了,並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流魚一臉恭敬地同得福得全各磕了三個響頭,得福視若無睹,冷冷地了這幾拜,問道:“你那日來送柿子,說是有重要的事稟告,今天咱家倒要聽聽。”

在風中搖搖晃晃,得全不耐煩得很,在一邊,“哥,他一個膳房的小東西,能知道什麼要事。”

流魚朝得全叩頭跪了下去,他調整了氣息,平緩道:“奴才是小太監,知道不了什麼驚天的,只是這件事對兩位公公而言十分要。”

他頓了頓,接著道:“是良玉的事。他不是膳房的人。”

得全愣住了,得福卻笑了笑,“咱家能不知道這個嗎?膳房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蹤影,必然是別的人,怎麼,你知道嗎?”

流魚抬起頭,聲音越發輕了,“奴才跟在稱心後,便是為了替兩位公公尋出那個奴才究竟是什麼地方的人,好得全公公能得償所願。稱心將他的份瞞得,奴才左右打聽了許久,才發現那個小太監良玉,是太清宮的人,就是廢太子唯一隨侍的小太監。”

得福一怔,忽的笑了,連過分刻薄的面容都顯出些喜,拍了拍得全的肩膀,“我的好弟弟,你可選了個好人選。”

元德帝究竟為了何事而對馮貴妃震怒,雖說這件事對外瞞得嚴嚴實實,可坐到得福的位置,又是沉雲宮的事,總是有門路知道的。起因是原東宮的小山亭被翻出了一,同馮貴妃牽扯上了關係,才惹怒了聖意。廢太子原先就是馮貴妃的一心頭刺,現在更是到了不得不拔的時候。

得福是很願意替馮貴妃排憂解難。最要的是,將沉雲宮另一個掌事盛海踩下去的。

沉雲宮的總管是李六海,年紀不小,不久便到了該退下去的時候了。得福得全很早就來了沉雲宮,從小太監一路爬到現在的位置,原先也該是他接管這個總管的職位。可前兩年忽然來了另一個太監,很得李六海的喜歡,甚至用自己名字中一個字改了他的名字,那就是盛海。盛海借著李六海,氣焰很盛,現下都快過他們兩個從小在沉雲宮長大的太監了。

這可不行。

得福的念頭一轉,已想好了該如何運作這事,他彎下腰,用力抬起流魚的下,說話的音調輕,摻雜著一冷,“那你呢,小東西,拿這個消息,要同咱家換什麼?”

流魚的脖頸被猛地一掰,疼得厲害,他卻也不著得福道:“奴才一直仰慕兩位公公,想來沉雲宮隨侍兩位公公左右。得福公公仁善開明,可沉雲宮的盛海卻不明白,要與公公相爭,奴才願為公公效犬馬之勞。”

良玉的事只是一個敲門磚,他終於等來了一個機會。

得全終於得了良玉的消息,也沒工夫同流魚這麼個小太監繞彎子,踹了流魚的膝彎一下,怪氣道:“得了,這麼些好話假話,爺爺們聽得多了,不如講點有趣兒的。”

流魚目灼灼,裏頭盛滿了野心,“我想拼一把,不拼一把,如何有前程?我不願待在膳房,整日與炊煙柴火待在一,白白誤了此生。”

富貴險中求,他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宮中不一貫如此,人人都想往上爬,哪怕踩著的是旁人的,又有何干係?

得福挑了挑眉,又尖又輕地笑了聲,“你倒是個機靈孩子,機靈的地方也對,咱們沉雲宮,最缺的就是你這樣的。最近咱們娘娘一個梳頭的,你回去練練,咱家把你從膳房裏挑出來,就當我收的第一個的乾兒子。以後啊,富貴榮華,再也不了了。”

他知道流魚不是什麼安分的子,可到底年紀還小,邊又缺機靈能幹的人手,他能掌控得住。

流魚得了肯定的消息,又磕了幾個頭,連忙趁著無人發現,于夜深時回去了。

得全滿心裏還是那日遇到的漂亮臉蛋,諂地笑著,朝得福了過去,問道:“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計畫,就是那個,那個良玉的……”

得福恨他不,但到底是自個兒親弟弟,還是心,冷聲道:“你收斂一些,從小到大,你想要的,哥哥能有不讓你得手的時候?且等著吧。”

他們的聲音漸漸沒在了夜裏,再聽不清了。

太清宮中。

景硯立在窗櫺前,披了件薄薄的外,並未點燈籠,而是借著月,不不慢地削著手中的木雕,已經有了大致的模樣。

蕭十四藏在影裏,低聲稟告著近日的事宜,“小將軍化名夏雪青,已尋了個機會了軍營。他托人帶話過來,說是南疆,卻十分思念塞北風,不知殿下,該,該如何置塞北軍?”

因為事關陳桑,太過要,生怕有任何紕,都不能用紙筆書寫,而都是由蕭十四親口稟告。可將這些話說出口時,蕭十四還是不免過分張。

景硯舉高了手上的什,對著明堂堂的月亮瞧了片刻,抹去了些木屑,偏頭道:“陳家上下一百餘口人,早已死完了,陳桑也死了,世上不再有這個人。夏雪青是個南疆人,與蠻子有海深仇,南疆都未曾平復,怎麼能沾塞北的兵權?更何況,塞北需得上下一心,容不得第二個人。”

陳家在塞北經營多年,提拔培養了無數將領,都是塞北軍的中堅力。即使是元德帝想要徹底拔除陳家的影響,都要有所顧忌。畢竟如果要一蹴而就,塞北無人,胡人必當踏破邊關侵,到時硝煙四起,民不聊生,損失更大。

可是元德帝的天多疑,晴不定,對兵權的重視而言,是絕不可能放任塞北繼續放在一群原先隸屬陳家的將領手中的。即使陳家死了,這些將軍永遠都不可能同陳家不了干係,他們要麼慢慢地,一個一個死在元德帝的手中,要麼跟隨景硯這個廢太子。畢竟即使元德帝英年早逝,登基得若是馮南南的孩子,塞北依舊會是新帝的一心頭刺。

現下最優也是唯一的選擇,便是跟隨廢太子了,可有了陳桑就不同了。如果有了選擇,就會有不同和紛爭。

景硯頓了頓,似乎是在等待蕭十四想明白,朝他一笑道:“孤以為你們都該明白的,陳桑是不能活的。”

蕭十四額頭上滾下一滴冷汗來,落在地面,有輕微的響

他稍稍抬頭,能看到太子立在月中,只能瞧見小半張側臉,太子眉目低斂,眸微闔,出的目如同冰冷的、染的刀鋒,能割開皮,刺穿骨骼。

蕭十四的背後全了,不敢再對視。他不住想,太子才不過十五,氣勢斂卻驚人,在方才的剎那,他竟以為自己在面對著元德帝。

景硯滿意地看著刻了一半的木雕,似乎想起了什麼,沉聲道:“門口兩個常在的侍衛,一個做陸昭,孤看他面,你去派人查查他的世。”

陳皇后自景硯小時候就發現,太子的天賦著實驚人,他不僅早敏銳,能察周圍人細微的緒變化,且能記得清前朝後宮,一切可能有用的人或事。甚至是看過一遍的地圖,閉著眼都不會迷路。

只有一樣不足,即使他再出眾,年紀也太小了。

蕭十四領命,複又道:“殿下,那,馮貴妃那邊?”

景硯笑了笑,“在意做什麼?和馮家,不過是條狗,現在剛被主子踢了兩腳,正想討回歡心,連後宮都顧不過來,更何談前朝。”

他的對手,從來不是馮南南,也不是馮家在朝堂上結黨營私的黨羽,而是元德帝。

從來都是。

蕭十四走後,景硯的木雕也刻了大半了。喬玉的寢室離這裏不遠,他能約約看到薄薄窗紙出的昏黃燈火,是不久前亮起來的。

景硯放下手裏的木雕,朝那邊走過去。他推門而的時候,喬玉正在被窩裏,聚會神地做著什麼,燈籠不像往常擱在木架上,而是掛在床頭,上頭還罩了層單,大約是為了掩人耳目。

他腳步很輕,走近了些,喬玉還未發現,忽然掀開紙燈籠上的服,出聲問道:“做什麼壞事,,不想我發現。還用服遮燈籠,若是走水,你跑得過火嗎?”

喬玉一驚,手上的作大了一些,針頭進了自己的指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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