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聞道報完仇，就開開心心的回院子裏睡覺了，心安理得，一覺天明。

顧貞兒倒不是不想給顧喬好看，只是當時誤以為自己是被滾燙的沸水給澆了，上也確實疼的厲害，害怕自己毀了容，第一反應就是請大夫。等確認了自己其實並沒有多嚴重，只是被熱水燙後略有紅腫，疼痛是因為水裏被加了辣椒面後，這才想起來要報復。

但是彼時，聞道早已經把小院的門起來了，顧貞兒想闖都沒那個條件。

顧貞兒只是個養在二夫人邊、著嫡姊的庶，親爹重男輕，姨娘又被發賣了，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寵，也不能在這個家裏無法無天。

而且，今天又在宮裏的晚宴上，給顧棲梧丟了那麼大的臉，本不會有人半夜為“張正義”。

顧貞兒一開始自然是不死心的，想要請來顧老太太為做主。

老太太在大兒子還在世時，就和大兒媳有矛盾，因為遷怒，連著顧喬這個孫子都不太喜歡了，一心想要兒子休妻再娶再生後代；等唯一有出息的大兒子去了，老太太子就更加尖銳偏激了，堅信是顧喬克死了的兒子，恨不能掐死顧喬以賠命。

當時顧小公子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本無力反抗。

若不是本朝有明確規定，爵位只能父傳子，子傳孫，無嫡親脈而卸爵，還只能在弱冠後繼承，顧喬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問題。

顧老太太真的是恨毒了顧喬，很樂意尋找任何能夠找到的由頭，來折騰他。

但顧老太太畢竟上了年紀，今日在宮裏起起跪跪了一整天，人早已經筋疲力盡，據說回府時直接是被抬回來的，早已經睡下了。

顧貞兒還沒來得及哭訴，就被攔在了老太太的院子外面，連大門都沒能挨著

負氣回去後，顧貞兒就趴在床尾的被褥上，很是嚎啕大哭了一場，又踢又踹，罵罵咧咧，覺得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更委屈的人。

但是再委屈，也沒有辦法，只能憋著。甚至不敢鬧的靜太大，惹了老太太的清淨。

聞道就這麼睡了一個品質不錯的安穩覺。

至於明天該怎麼辦……

聞道隻留給了顧喬的兄解厄一句話：“本世子自有辦法，安心睡吧。”

聞道有仇當場報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在不得他完蛋的兄弟姐妹的圍追堵截下翻車，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他是太子，還因為他有腦子。

當然，就聞道的想法來看，原來的顧世子大概也是個有腦子的，不然他不可能忍到今天，還活的全須全尾。兩人面對刁難的選擇不同，更多的只是因為聞道比顧喬更瞭解外面的況，顧喬吃虧就虧在他被困了這麼些年，早就跟不上變化了。

***

東宮。

真正的顧喬，換了高床枕，反而睡不著了。因為他有太多的事需要計畫，他今夜僥倖能沒有被發現，只是仰仗于太子的積威已久，以及太晚了他並沒有見幾個人。

明天的況就不同了。

而顧喬又錯過了假裝失憶的最佳時機……

他必須在今晚想出一個合理又完的辦法，可以幫助自己在找回真正的太子之前，不被人發現。

顧喬可一點都不想被當做什麼作祟的妖給收了。

至於太子在哪里，最好的結果自然是顧喬變了太子，太子變了顧喬，找到機會派人去國公府把自己接出來，就皆大歡喜了。如若太子並沒有變自己，顧喬也還準備了備選計畫，包括但不限於直接逃到邊疆，找堂姐司徒容救命。

不等顧喬繼續完善自己的想法，他變太子後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危機，就不期而至了。

以示肅靜的清道靜鞭聲，在這個沉默的夜晚，由遠及近的從東宮外面傳了過來。

皇上來了！

啟武帝，一個能手絕不嗶嗶的馬背皇帝，重武輕文，肆意妄為，比太子還要狂野。但誰也不能抹殺他在開疆擴土、一統中原方面的功績，他在還是個皇子時，便已經為了呼聲最高的天下共主，因為正是他，結束了前朝綿延兩百年的漫長分裂。

據說這位陛下十分疼太子，並對太子寄予了很大的期，只因為太子是他和周皇后唯一還活著的嫡子。

顧喬上前請安時還在想著，面對晚宴上的一地，也不知道武帝會作何想。他和太子之間好好的父子親，不會就此產生裂痕吧？顧喬真的很怕無法為太子挽回局面。

結果，不等顧喬跪下，武帝已經上前，一把托起了兒子。

黃的龍袍，緻的刺繡，搭配上了一雙藏在滿臉絡腮胡裏的濃眉大眼，組了這位威武雄壯的大啟武帝。

武帝眼中對兒子的關切沒有毫作偽，他聲如洪鐘，卻儘量低了下去，彷彿生怕驚擾到兒子休息：“不是說才醒過來嗎？不好好躺在床上，折騰什麼呢這是？”

顧喬就這麼怔怔的任由武帝把他帶回了床上，平躺下去後，武帝還笨拙又小心的給兒子蓋好了被子，掖了掖被角。

武帝是個喜歡說話的，不用誰來起頭，他就已經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朕已經讓人調查清楚了。你三姊和十弟這次真的太過分了，竟敢背著朕辱於你，還傷了你，簡直是翻了天了！”說完，武帝還揮了揮拳頭，看上去是真的很憤怒了。

顧喬沒有說話，因為太子也手了，他還沒有衡量好，怎麼說才是對的。

武帝就像是一個心大棉襖，很快就主把標準答案喂到了太子的邊：“你做的對，就該讓他們知道知道嫡庶尊卑！朕怎麼生了這麼兩個玩意？”

太子出手，不僅沒讓武帝生氣，說不定還讓武帝到了一種“真不愧是老子的種！”的與有榮焉。

每天一個狂犬背後，勢必都會有一個熊家長。

顧喬心的震驚久久沒有辦法消散，雖然他已經察覺到了武帝話語中的一微妙。說不上哪里微妙，明明每一句都是為了太子好，但顧喬就是敏的覺得這話的走向不對。

“真是氣死朕了，一定要好好教訓！”武帝是個急脾氣，見兒子遲遲不說話，就有點急了，甚至帶了那麼一不易察覺的迫切，以及提心吊膽，他看著太子的臉道，“道，你說，可以吧？由朕來教訓你的十弟。”

這一句話，就像是打破了仙法的咒，將一切拉回了現實。

顧喬終於懂了。他抬頭，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回武帝，心想著，這位陛下中有細，莽而不，怪不得他會為大啟之主。

十皇子拿刀要捅太子，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就是行刺儲君，居心叵測；往小了卻可以變只是尋常的兄弟打鬧，不敬兄長。

武帝如今想走的就是後面這條路。

面對太子傷，武帝不是不生氣，不是不想教訓沒大沒小的十皇子的，但是，他卻並不想讓還年的小兒子背上對儲君圖謀不軌的罪名。武帝先是一個父親，然後才是皇帝，但與此同時，他也不只是太子一個人的父親。

這是很多封建大家長都會有的做法，既然大家都沒事，那不如就……大事化小，該罰的也肯定是會罰的，只是別傷了。

武帝提出這個建議時，甚至是有點怕太子的，因為他太瞭解他一手帶大的嫡子了。

太子醒來後，竟沒有第一時間闖十皇子的宮殿，去捅老十幾刀，武帝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就是太子這回真的傷的有點重，暫時沒辦法親自手為自己報仇。

武帝也知道他這麼和太子說，是委屈了太子，所以才會心懷忐忑。

窒息的沉默，在空的殿蔓延。

殿外守著老太監福來，也在為自家殿下了一把汗。自古伴君如伴虎，武帝雖對太子有愧疚，但若太子不依不饒，勢必會引來武帝的惱怒。

隨著太子不斷長大，父子間的爭吵也就越來越多。雖然武帝因為看重嫡子，無論如何，最終都會與兒子和好。但誰也不能否認，自皇后娘娘去後，太子和武帝已經不能像過去那般親無間了。千里之提毀於蟻，太子再好，在各宮娘娘水滴石穿的上眼藥下，他也會變不好。只是早晚的問題。他們之間的嫌隙會越來越大。

太后娘娘如今又昏迷不醒，若父子再起爭執，誰又能來為太子斡旋呢？

但福來又很清楚太子的驕傲，他是斷然不可能在這種事上低頭的，他除了站在外面乾著急，竟沒有任何辦法。

直至……

顧喬微微垂目，小扇子一樣的黑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了層層影。他咬著淡，幾次想要開口，彷彿已經被傷了心，他是那樣的脆弱，無力。最終，伴隨著他的再一次抬頭，他彷彿已經堅定了什麼。

他問：“若我執意追究，會父皇為難嗎？”

武帝幾乎不敢去直視太子的眼睛，那雙像極了皇后的眼睛，漂亮，乾淨，又充滿了孺慕之。這是武帝很多年不曾見過的一面了，他的太子，他驕傲的太子，明明應該無堅不摧，卻好像也會因為一句話、一個想法又變不堪一擊的孩子。

太子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帶著輕微的抖，以及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他說：“兒臣，全賴父皇做主。”

太子妥協了！

武帝達所願，明明應該是如釋重負的，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反而哪兒哪兒都不舒服，甚至心裏更加沉重了，他坐臥不安，火急火燎，本沒有辦法再多說什麼，爪心撓肝的離開了東宮。

帶著一的心虛。

武帝的腦海裏一遍遍的回想著今晚的東宮之旅，從太子病中下跪，到太子的忍妥協，再到離開時整個東宮猶如墳墓的沉寂……

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這真的特別不對勁兒！

一路上，武帝想好的對十皇子的罰，不自覺的就加重了幾分，又幾分，等回到寢宮時，他甚至已經想要直接宣佈確實是十皇子刺殺儲君，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了。

以退為進，以弱博強。

這就是這些年的人冷暖教會顧喬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太子：=口=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世子！小喬：_(:з)∠)_人生如戲，全靠演戲，混口飯吃，都不容易。太子：我們剛並濟，天生一對啊！過剛易折，過則糜。太子和小喬會先用自己悉的套路幫助彼此，然後找到自己過往格的缺陷，一起越變越好噠~蠢作者始終堅信，為了彼此變更好的人，是一段所能呈現的最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