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叔辯錯了。

他很輕易的就見到了世子顧喬，並沒有任何波折，管家說把小孩帶過來，就真的依言給帶了過來。

在周叔辯表達出想要把人帶走的時候，管家也並沒有阻攔，只是和周叔辯約定了送回來的時間，然後就連緣由都沒有問的人了。管家對於世子的態度說不上有多麼恭敬，但也不算太過怠慢，一如小世子上不新不舊的，你不能說這樣不對，但又沒辦法指出哪里錯的離譜。

大家都在湊合。

是的，湊合。

周叔辯來之前，從太子表哥口中知道了不有關於顧喬的世，很清楚顧家若想要一直掌控顧喬，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給他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就像是這幾年做的，把顧喬從上的好好的書院裏強行接出，替他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個遍，然後切斷他一切能夠與外界的聯繫。

再這麼養上幾年，都不需要顧家怎麼樣，顧世子就鐵定要廢了。

周叔辯打定主意，要幫小世子討回公道，但是，他一腔的熱卻被澆滅在了對方的反應裏。這是個格有些沉的孩子，不太說話，看上去脾氣還不好。但這些都不打，真正讓周叔辯為難的是，對方好像並不需要他為他做主。

兩人就這麼不尷不尬的離開了國公府，直奔了太子的東宮。

一路上小世子都很沉默，帶著一種不甚討喜的死氣沉沉，好像在故意搞砸自己的對外形象。周叔辯幾次搭話都無功而返，只能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慢慢來吧。

這天好像註定了週三公子要高開低走，他回宮複命時，並沒有像早上那般順利見到太子，反而是帶著人在偏殿等了許久，不太被重視的樣子。據說是太子小憩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有點不對勁兒。

太子確實不對勁兒，因為真正的聞道又回來了。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和顧貞兒隔著小院激互罵，藍天白雲，樹梢夏花，他一邊氣顧貞兒，一邊想著這顧世子看來也是個會的。

正罵到興頭上，也不知道顧貞兒得到了什麼消息，突然開始風冷笑，讓聞道特別想要再次滅了對方的囂張氣焰。

結果，不等聞道組織好語言回敬，他就突然到了前好像被什麼猛錘了一下，錘的靈魂和都要分離了。心口一悸，眼睛一閉再一睜，他就回來了。

悉的東宮，悉的人。

聞道這段說出去恐怕誰都不會信的奇異經歷，恍若南柯一夢。除了沒能罵完顧貞兒的不爽，什麼都沒有給聞道留下，也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

然後，聞道就看到了一本嶄新的手記。線裝藍底，包背折頁，純手工製作。

那手記就大大方方的擺放在紅木的桌案上，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了對仗工整的容，字跡清秀，由有墨香。記錄的是太子從昨夜醒來，到今日清晨所有經歷過的事，用意簡言賅的筆提煉了所有的華，不過短短十二個字——見父皇，罰手足，見表弟，尋顧喬。

任誰看到都不會對手記容起疑，頂多覺得太子又有了什麼新好……

……除了太子本人。

因為這些都是聞道所沒有經歷過、但他應該知道的事。

這是一個信號！

聞道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在他變顧喬時，顧喬很可能也變了他。這位比他小兩歲但卻心細如發的世子，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包括一旦他們再次突然換回來，該如何彌補上他這段時間的記憶空白。

輸了。

他怎麼沒想到還有可能會換回來？

不給顧喬留點資訊，顧喬又該怎麼在那個國公府生存下去？！

太子沒有多多餘的善心，他覺得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記仇。在這短短一夜的互換時間裏，他被顧家人噁心的夠嗆，任何能讓顧家不開心的事，他都會很開心的去做。

就是在這個時候，太子才有空想起來，好像之前有人通傳過，他表弟回來了：“那還不快宣？！”

太子又一次發起了火。

面對總是很生氣的太子，宮人們習以為常，沒有人敢反駁說，明明剛剛通傳時，您還不是很想見周公子的樣子。太子下有方，整個東宮就是他的一言堂，宮人的思維都已經被馴化了，太子是不會有錯的，一旦太子前後命令出現矛盾，只能說明是他們伺候的還不夠盡心，並沒有領會到殿下的真正意圖。

周叔辯在帶著人進來的時候，也發現了自己表哥的不同，他大腦有點簡單，把一切都歸結在了太子的傷上面。早上見面的時候，太疼了，表哥想發火也沒那個條件；如今傷好點了，表哥就再一次變回了跳躍炙熱的大火苗。

很快，這團大火苗就讓自己表弟見識到了什麼真正的發脾氣。

“你帶的人呢？”

“這便是世子顧喬了。”周叔辯趕忙讓開了子，出了藏在後小仔一樣的顧家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位世子在知道此行的目的不是周家而是東宮時，突然就害怕了起來。不是說他們獨時顧世子不害怕，只是在聽到要見太子時，害怕的更深了。

不過，周叔辯當時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他表哥不怒自威、威儀凌然，朝中就鮮有不害怕的。

結果，太子在看到來人的下一刻，表就變了，怒火滔天，彷彿已經要突破東宮雕樑畫棟的屋頂。

“這就是你給孤帶回來的人？！”

“是、是啊。”周叔辯有點懵，看看表哥，再看看他帶過來的人，“難道這不是顧喬嗎？”

“你是不是瞎？！”聞道一看周叔辯這個傻樣，就氣的想打人，他覺得本沒辦法通。但這是他表弟，不能打，人本來就傻的，再打更傻了怎麼辦？聞道有火沒發自然是不會甘心的，他隨手就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了那個早已經嚇跪了的冒牌貨。

太子殿下的脾氣管理真的有待加強。

周叔辯再次拿出了顯國公夫婦在世時的畫像，來與那個被砸了連都不敢的假世子比對。

周叔辯也不算傻的很徹底，去顧家找人前，就考慮過顧家李代桃僵的可能，畢竟顧喬最後一次出現在大眾面前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當時顧喬還是個小孩子，一天一個變化，想要找人冒充十二歲的顧喬還是很容易的。

周叔辯準備了好幾個問題，覺得是只有世子才能夠回答上來的，對方也確實都答上來了。更不用說，對方還有一雙和顯國公特別相似的眼睛。

“小、小人真的是顧喬啊，世子顧喬。”假世子誠惶誠恐，不斷的跪下低頭磕頭，他終於在害怕到了極致後想起來要自救，強行背著顧喬的履歷，“小人的父親是顯國公顧有金，母親是東河司徒氏，外祖拜兵馬大元帥，世代駐守北疆，為陛下解憂……”

聞道只是冷冷的看著眼前之人，問了對方一個問題：“孤讓你說話了嗎？”

“啊？”

福來已經很懂的帶人上前，捂住了假世子的，綁住了對方的手腳，然後給太子告罪：“是奴婢的失誤，讓這污濁之人擾了殿下的清淨。”

“打！”只一個字，帶著說不上來的腥。

“殿、殿下，您怎麼確定他是假的呢？”周叔辯不是在給自己辦事不利找藉口，說實話，一路上這個冒牌貨的表現也讓周叔辯覺得違和，真的配不上“神顧喬”這一稱呼，當得知對方是假的時候，周叔辯才覺得一切都合理了。他只是不明白，他表哥怎麼能慧眼如炬，一下就識破騙局。

“顯國公英武不凡，國公夫人仙姿佚貌，你再看看你找回來的這是個什麼玩意？”聞道手把手的教他的傻弟弟何為去偽存真，“腦子，你手中畫像上的二人，怎麼會生下這麼一個醜東西？！”

在聞道穿到顧喬上的這段時間裏，真是哪兒哪兒都不舒心，唯一的藉就莫過於小世子的那張臉了。

紅齒白，翩翩年，一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乖的不像話，甜的好像能出水。聞道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怎麼看怎麼合心意，他覺得顧喬就像是特意按照他的審長的。哪怕是穿著再舊再破的，也難掩那從骨子裏出來的芝蘭玉樹。

哪里是這個低端冒牌貨能夠比的？

嚴格來講，顧家準備的假世子其實並不算醜，甚至還有點眉清目秀，就是氣質和格實在是很難讓人升起什麼親近之。

但，太子覺得醜，那他必然得是醜絕人寰的！

所有的宮人都很有這份自覺，只有週三公子秉承著實事求是的態度道：“不醜啊。”

“他怎麼不醜了？”這就是聞道不重用自己表弟的原因，腦子一筋，說話特氣人，他除非瘋了才會想在邊安排這麼一個給他添堵的。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真的不醜啊。”周叔辯覺得他表哥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審有點問題。

“你是想氣死我嗎？！”太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後……

太子就再一次暈了過去。

周叔辯：“！！！”娘，兒子不孝，真的把表哥氣死了。

東宮再一次鬧了個人仰馬翻，太醫院有頭有臉的大人們再一次在東宮紮了堆。當太子又一次從拔步床上悠悠轉醒時，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平和安靜的太子，奇怪的看著在他床頭盡“孝”的表弟：“叔辯，你怎麼哭了？”

“我辦事不利，帶回來一個假世子，差點把表哥你氣死，我罪該萬死，表哥你打死我吧。”周叔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假太子.真顧喬：“……”這位太子爺的氣，未免也太大了吧。

是的，他們又換回來了。

當顧喬之前睜眼，發現自己回到了顯國公府的小院時，他並沒有太大的波。因為他一直覺得在東宮的經歷十分的不現實，如今才讓他覺得他是，他始終是個被困在四角天空下的他，沒有太子，沒有東宮，沒有人會來救他。

他聽到了蟬鳴，以及比蟬鳴更加聒噪的來自顧貞兒的駡。

兄解厄在他耳邊苦口婆心的安，很容易就讓顧喬拼湊出了顧貞兒再次變一個潑婦的原因。

顧喬也是第一次覺到了煩躁，不想再忍，也不想再聽顧貞兒發瘋下去，他試著學那話兒，接著顧貞兒的話頭道：“你鬧啊，繼續鬧，鬧的越大越好，好全世界都知道，你被我燙了一個醜八怪！”

顧貞兒瞬間就像是一隻被掐住了嗓子的公鴨，好一會兒才找回底氣道：“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顧貞兒還想嫁個好人呢，真的是被顧喬拿住了，很是不服，但也只能憋著，灰溜溜的先離開了。

顧喬從未這般暢快過，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以前他總覺得，他既然反抗不過那些人，不如為了讓自己好點，姑且先忍著，只要忍到弱冠，接手了國公府就好了。顧家是個泥潭，但他只要保持本心，亦可鶴立群。

如今看來，是他錯了。

再一睜眼，顧喬又變了太子，一來一回十分短暫，讓顧喬更加恍惚，無法分清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才是真。直至他看到了他寫的手記，那裏面除了留給太子的資訊，其實還有一些他自己無發洩的心。

如今，在那下面多了一行蒼勁有力、霸道異常的字：

——立個屁的群，比一群優秀，你很驕傲嗎？！

作者有話要說：嗯，他們真的互穿的很頻繁。這章寫的有點匆忙，肯定錯字很多，明天修改。以及，明天保證攻見面，不見不是人！